樓道的聲控燈在身后熄滅時,褲腿突然被輕輕拽了一下。低頭看,一團棕黃色的小東西正用嘴叼著我的褲腳,細得像棉簽的尾巴夾在兩腿間,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,睫毛上還沾著點傍晚的露水。
「哪來的小狗?」 我抬腳想甩開,它卻順著褲腿往上爬,小爪子在牛仔褲上留下幾串濕乎乎的印子。到了家門口掏鑰匙時,小家伙突然蹲在門墊旁,前爪并攏,腦袋微微低著,活像個等著大人開門的小孩。
「去去,這不是你待的地方。」 我跺了跺腳,它嚇得往后縮了縮,爪子在地板上扒出淺淺的劃痕,卻愣是沒挪窩。老公從屋里探出頭,手里拿著塊紅燒肉:「給它點吃的吧,看著怪可憐的。」 肉遞到嘴邊,小家伙卻把頭扭向一邊,喉嚨里發出 「嗚嗚」 的輕響,眼睛還是黏在我身上。
「身上倒干凈,不像流浪狗。」 老公蹲下來摸了摸它的背,棕毛軟得像團棉花,「怕是跟主人走散了。」 我翻了翻它脖子,光禿禿的沒項圈,四條細腿站著還打晃,估摸著才一兩個月大,牙齒都沒長齊呢。
天漸漸黑透,樓道里的風帶著涼意鉆進來。小奶狗開始小聲哼哼,聲音顫巍巍的,像根快被風吹斷的琴弦。我看著它把身子縮成個毛球,黑眼睛在昏暗里亮得揪心,突然想起小時候弄丟的那只京巴,也是這樣可憐巴巴地蹲在路口等我。
「算了,別趕了。」 我拉著老公往屋里走,「找個箱子讓它湊合一晚。」 老公翻出裝快遞的紙箱,墊上我的舊毛巾,剛放在樓道角落,小家伙就一瘸一拐地鉆進去,蜷成團時,尾巴尖還露在外面輕輕晃,眼睛卻始終望著我們家門縫。
這一晚上,我總忍不住扒著貓眼往外看。十一點時,它還醒著,前爪搭在箱沿上;凌晨兩點再看,已經把頭埋進毛巾里,呼吸輕得像片羽毛。老公被我折騰得沒法睡:「要不…… 讓它進來?」 我搖搖頭,心里卻像被貓抓似的。
清晨開門時,紙箱里的小家伙 「噌」 地站起來,尾巴第一次搖得像朵盛開的花,卻沒敢往前湊,只是蹲在原地,用鼻子嗅著我遞過去的牛奶碗。陽光透過樓道窗戶照進來,在它棕黃色的毛上鍍了層金邊,我這才發現,它耳朵尖有撮白毛,像沾了點雪。
「要不…… 留下?」 老公的聲音帶著試探。我沒說話,轉身回屋拿了件舊毛衣,鋪在紙箱里。小家伙突然蹦起來,順著我的褲腿往上爬,這次我沒躲,任由它蜷在我腳邊,用濕漉漉的鼻子碰我的腳踝。
現在它正趴在客廳的地毯上,啃著老公買的幼犬糧,小尾巴掃得地板沙沙響。我給它取了個名,叫 「丟丟」,喊它的時候,耳朵尖的白毛就會抖一下。剛才翻朋友圈,看見鄰居發了尋狗啟事,照片上的小狗耳朵尖也有撮白毛,只是主人說三天前就丟了。
「怎麼辦?」 我戳戳丟丟的屁股。它抬起頭,把腦袋往我手心蹭,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兒。老公笑著嘆氣:「先養著吧,說不定…… 是它自己選的家呢。」
窗外的風還在吹,但屋里暖融融的。丟丟啃完糧,跳上沙發蜷在我腿邊,眼睛半瞇著,像揣了顆小太陽。我突然明白,有些相遇從來不是偶然,就像這只執意跟著我的小奶狗,用它濕漉漉的眼睛告訴我,這世界上最軟的,從來不是絨毛,而是愿意為陌生生命停下腳步的心。
傍晚打算帶丟丟去寵物醫院檢查,順便印點尋主啟事。但我偷偷在抽屜里藏了袋幼犬零食 —— 如果沒人來認領,這個冬天,總不能讓它再蹲在門墊旁挨凍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