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風帶著梔子花香,我往小區花園走時,看見台階上蹲著團橘色影子。那只流浪橘貓肚子圓滾滾的,脊背卻瘦得硌手,正低頭舔著爪子,夕陽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長。「喵~」 它抬頭看了我一眼,聲音軟乎乎的。我剛想轉身回家拿點貓糧,身后突然傳來 「砰」 的一聲悶響。橘貓像被彈弓打中似的,猛地從台階上滾下來,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。一個穿藍背心的小男孩站在台階上,抬腳又要往下踹 —— 他居然是笑著的,眼睛亮得嚇人。「你干什麼!」 我沖過去攥住他的手腕,指節都在發抖。男孩的手腕細得像根蘆葦,力氣卻大得驚人,還在使勁往橘貓那邊掙:「踢貓玩啊,它叫起來好玩!」「好玩?」 我氣得聲音發顫,低頭看見橘貓趴在地上,肚子劇烈起伏,后腿還在輕輕抽搐。它想站起來,卻晃了晃又倒下去,身下的梧桐葉慢慢洇開一小片暗紅。
「你誰啊!憑什麼抓我孫子!」 一個燙著卷發的老太太突然沖過來,指甲差點刮到我臉上。她一把推開我,把男孩護在身后:「不就是只野貓嗎?踢兩下怎麼了?用得著你多管閑事!」「它懷孕了!」 我蹲下去想摸橘貓,它卻警惕地縮了縮,喉嚨里發出微弱的嗚咽。血珠還在從它肚子底下滲出來,混著泥土粘在毛上,看著讓人眼睛發疼。「就算不是家貓,也是條命啊!」老太太翻了個白眼:「命?能值幾個錢?我孫子要是被你嚇壞了,你賠得起嗎?」 男孩在她身后做了個鬼臉,偷偷往橘貓那邊扔了塊小石子。
我沒再跟她吵,小心翼翼抱起橘貓往寵物醫院跑。小家伙在我懷里很乖,只是呼吸越來越急,爪子偶爾輕輕撓一下我的胳膊,像在求救。到醫院時,它身下的血已經浸透了我的 T 恤下擺。
「應激早產,小貓保不住了,大貓也有危險。」 醫生的話像塊石頭砸在我心上。看著橘貓被推進手術室,我蹲在走廊里,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—— 它剛才趴在台階上曬太陽的樣子,多安靜啊。夜里小區群炸開了鍋。有人說見過那男孩追著流浪狗用石頭砸,有人拍了老太太牽著孩子揚長而去的照片。住在 3 棟的美術老師連夜畫了張海報,上面印著只揣著小貓的橘貓,寫著 「每顆跳動的心臟,都該被溫柔對待」,一大早貼在了公告欄。第二天去看橘貓,它躺在保溫箱里,眼神蔫蔫的,看見我來了,尾巴尖輕輕動了動。醫生說它還在恢復,但以后可能再也懷不了小貓了。我摸了摸它的頭,它用鼻子蹭了蹭我的指尖,暖暖的。中午在樓下遇見遛彎的張大爺,他嘆著氣說:「那孩子是得教教了,現在拿動物撒氣,長大了還了得?」 旁邊幾個阿姨也跟著點頭,說該讓學校加堂生命教育課。剛才回家時,看見公告欄前圍了好多人。一個穿校服的小姑娘把自己的零花錢放進捐款箱 —— 那是業主們湊的,用來給橘貓治病。
穿藍背心的男孩和他奶奶也在,只是這次再讓,沒人著他們。「奶奶,貓會疼的。」 男孩突然小聲說。老太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,拉著他轉身走了,沒再罵罵咧咧。
橘貓還在醫院住著,我每天都去看它。陽光好的時候,護士會把它抱到窗邊曬太陽,它就趴在那里,看著窗外的樹發呆。我知道,它失去的不止是小貓,還有對這個世界的信任。但公告欄的海報還在,捐款箱里的錢越來越多,連平時最不愛管閑事的物業,都在草坪邊放了幾個 「給流浪動物留點食物」 的食盆。或許這些改變太慢,或許那堂遲到的生命教育課來得太晚,但至少,花園里的血痕在提醒我們:善良從來不是多余的事,就像那只橘貓,即使受過傷,也依然愿意用尾巴尖,輕輕觸碰向它伸出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