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把寺廟的金頂染成蜜糖色時,守廟人阿婆正掃著台階上的落葉。突然聽見 「咚」 的一聲悶響,抬頭就見尊 「灰色的山」 跪在佛像前 —— 是頭母象,前腿彎曲著貼在青石板上,長長的鼻子垂到地面,鼻尖還沾著路上的紅泥。
它抬起頭時,阿婆看見它右眼下方有塊月牙形的白斑,像滴沒擦干的淚。「是來求菩薩的吧。」 阿婆趕緊去拿供桌上的香蕉,剛剝開皮,母象突然轉身沖下山,龐大的身軀撞得路邊的菩提樹葉簌簌往下掉,只留下滿地凌亂的蹄印。
五個小時后,盤山公路上的司機們都在議論這頭攔路的大象。貨車司機老王說,他鳴笛時,大象居然用鼻子卷住了車頭的護欄,眼睛直勾勾盯著駕駛室,像是有話要說。可沒人敢停車,那龐大的身軀堵在路中央,像座會呼吸的礁石,誰也不知道它下一步會做什麼。
當森林警察帶著救援隊趕到時,母象正趴在個狹窄的洞穴口,后腿深陷在碎石堆里,身體已經僵硬得像塊被太陽曬硬的黏土。手電筒的光往洞里照,能看見頭小象蜷縮在最深處,鼻子時不時動一下,發出細弱的 「嗚嗚」 聲。
「它在用身體擋住落石。」 隊長老張摸了摸母象的耳朵,那耳朵涼得像塊冰,「這洞隨時可能塌。」 母象的[乳.房]還露在外面,乳頭被小象嘬得通紅,地上的水漬里混著血絲 —— 它居然在這樣的狀態下,還在給孩子喂奶。
救援的女孩小林剛要伸手,母象突然用盡最后力氣抬起頭,鼻子輕輕蹭了蹭她的手背,像是在拜托什麼,隨后又重重垂下,眼睛半睜著,望著洞穴的方向。起重機把它挪到平地時,它的四肢已經繃得筆直,獸醫摸了摸它的頸動脈,搖了搖頭:「最多還有十分鐘。」
就在這時,洞穴里傳來 「咚」 的聲響。是小象!它居然自己爬了出來,后腿還一瘸一拐的,卻徑直沖向母象,用鼻子拱著媽媽的臉頰,發出撕心裂肺的嘶鳴。那聲音不像普通的象叫,尖利得像把生銹的鋸子,割得人耳朵生疼。
「它在喊媽媽。」 阿婆不知什麼時候也趕來了,手里還攥著那串沒送出去的香蕉。小象突然用鼻子卷起媽媽的耳朵,往自己身上拉,像是想把媽媽拽起來。它太小了,鼻子還沒力氣,折騰了半天,只能把臉埋進媽媽的脖頸間,不停地蹭著那塊月牙形的白斑。
奇跡發生在第七次心肺復蘇后。母象的耳朵突然動了一下,緊接著,它用盡全身力氣抬起頭,長長的鼻子一卷,緊緊抱住了小象的身體。陽光剛好穿過雲層照下來,把它們母子倆的影子投在草地上,像幅被淚水打濕的畫。
救援隊的人都紅了眼眶。小林蹲下來給母象喂水,發現它前腿的傷口里還嵌著塊碎玻璃,想來是攔車時被什麼東西劃傷的。「它是怕我們不跟著來。」 老張嘆著氣,「那麼多大車經過,它偏偏攔了警車的路。」
後來大家才知道,前一晚的暴雨引發了滑坡,小象貪玩鉆進洞穴,沒想到石頭塌了下來。母象守在洞口兩天兩夜,餓了就啃旁邊的樹皮,渴了就喝巖縫里的雨水,直到體力不支,才想到去寺廟求告,又跑到公路上攔車。
現在,母象和小象被安置在保護區的康復中心。每天早上,小象都會用鼻子給媽媽撿來最嫩的樹葉,母象則會把孩子攏在懷里,用鼻子輕輕拍打它的后背,像是在說 「別怕」。有次小林去喂食,看見母象正用鼻子在小象背上畫著什麼,仔細一看,竟是個歪歪扭扭的月牙 —— 和它自己臉上那塊白斑一模一樣。
阿婆送來的香蕉掛在圍欄上,已經黃得發亮。母象用鼻子卷下一根,遞到小象嘴邊,自己卻只是用鼻子蹭了蹭孩子的耳朵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它們身上,暖融融的,像寺廟里那盞永遠不會熄滅的長明燈。
原來不管是大象還是人類,媽媽的愛都是一樣的,為了孩子,哪怕粉身碎骨,也愿意變成那道最堅固的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