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七點的海，浪尖泛著碎金，我揣著沖浪板往沙灘跑，遠遠瞅見人群圍成圈，中間那抹藍白影子，讓心 「咯噔」 沉了下去 —— 是只擱淺的海豚。

它在沙灘上扭動，像片被潮水甩上岸的海草，一米七的身子泛著疲憊的光，背鰭無力地拍著沙。游客們著急，合力把它往海里推，可剛到淺灘，一個浪頭打回來，海豚又重重摔在岸上，濺起的沙礫里，它尾鰭顫抖，呼吸孔 「噗噗」 吐著白沫，像在無聲求救。

我擠進去時，它眼睛半睜，灰藍的眸子里蒙著層霧，嘴角還沾著細沙。有懂行的喊：「別亂碰，等專業的來！」 人群里很快有人撥打電話，大家守在旁邊，用防曬衣給海豚遮陽，有人舀海水澆在它身上，怕它干渴。

太陽慢慢爬高，工作人員趕來，帶了水桶和擔架。他們把海水澆在海豚鰓部，輕聲說：「小家伙，再撐撐。」 我蹲在旁邊，看見海豚呼吸時，身體微弱起伏，每一下都像在和命運拔河。

等待救援車的間隙，浪一下下拍著沙灘，也拍著海豚的身子。它突然動了動，尾巴掃過我的腳，帶著咸澀的海水，像是在說 「別放棄我」。

我摸了摸它的背，滑溜溜的，卻燙得厲害，這是海豚拼命掙扎的溫度啊。

九點我上岸時，海豚還在岸邊，工作人員輪流守著，不斷往它身上潑水。有個穿救生衣的大哥，蹲在海豚身邊，輕聲哼著沒調的歌，說以前救過受傷的海龜，「這些生靈啊，只要有口氣，就想回大海」 。

後來聽朋友說，救援船趕來，用擔架把海豚抬上船，往深海區去了。不知道這一路，海豚有沒有重新有力氣擺動尾鰭；不知道它回到海里，會不會記得沙灘上，那些為它澆水、唱歌、焦急等待的陌生人。

但我總想起那個清晨，陽光里，一群人和一只海豚，在海邊對抗著命運。海浪拍岸的聲音里，藏著無數 「別放棄」 的心愿，這是人和海洋生靈的約定 —— 你想回家，我們就拼盡全力送你。大海那麼大，希望那抹藍色身影，能重新在浪里穿梭，把這份陌生人的愛，化作深海里自由的游弋，告訴更多海浪，人間有這樣一群人，愿意為一只海豚的回家路，守住整片清晨的沙灘。

生活就是這樣，一個小小的善意，能連成跨越物種的溫暖，讓這片海，永遠有值得奔赴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