哈爾濱極地館的玻璃幕墻外,零下二十度的寒風卷著雪沫子打在窗上。楊雲調整好呼吸,對著鏡頭比了個 OK 的手勢,縱身躍入極地池。冰冷的池水瞬間裹住她,像無數根細針扎進皮膚,耳邊只剩下自己氣泡破裂的 「滋滋」 聲。
池底鋪著仿真冰層,幾只白鯨在上方游弋,龐大的身軀掠過玻璃時,能看見它們前額圓圓的隆起,像頂著顆光滑的鵝卵石。楊雲擺了個優美的水下造型,準備沖擊閉氣潛水的紀錄 —— 她的目標是在冰層般的池底停留三分二十秒。
當秒針指向兩分五十秒時,意外毫無征兆地發生了。右腿小腿突然像被鐵鉗夾住,劇烈的抽筋讓楊雲瞬間蜷縮起來。她想伸直腿緩解,左腿卻跟著抽緊,整個人失去平衡,在水里打著旋下沉。
意識開始模糊時,楊雲看見一道白影朝自己沖來。是 Mila,那只總愛對著游客吐泡泡的白鯨,此刻正擺動著尾鰭,用前額輕輕抵住她的后背。楊雲以為它在玩耍,虛弱地揮了揮手,卻沒想到 Mila 突然用嘴叼住她的腳踝,溫柔得像銜著片羽毛。
「別鬧……」 她在心里默念,嗆水的刺痛讓眼前發黑。但 Mila 沒有松開,反而用頭頂著她的腰,一點點往水面推。它的皮膚冰涼光滑,貼著楊雲的后背時,卻帶來種奇異的暖意。
池邊的裁判們驚呼起來。
監控畫面里,白鯨將溺水的運動員穩穩托在背上,尾鰭有節奏地擺動,像艘精準的白色救生艇。當楊雲的臉露出水面時,Mila 突然松開嘴,用吻部蹭了蹭她的臉頰,喉嚨里發出 「嗚嗚」 的聲,像在安慰。
「我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。」 楊雲裹著毛毯坐在醫務室時,聲音還在發顫。她的腳踝上留著圈淡淡的紅印,是 Mila 叼著她時留下的。「那股力量特別穩,一點都不疼,就像有人在水里托著你往上走。」
極地館的馴養師小李說,Mila 是館里最聰明的白鯨。「它總愛觀察人類,有次一個小孩掉了玩具進池里,它用嘴頂了半小時,直到我們撈上來才游走。」 但沒人教過它救人,這完全是本能。
後來調看慢鏡頭才發現,Mila 在楊雲抽筋的瞬間就停下了巡游。它在旁邊盤旋了兩圈,確定她真的遇險后,才果斷沖過去救援。最讓人動容的是,當楊雲被救生員拉上岸時,Mila 沒有立刻游走,而是浮在池邊,對著她露出了 「微笑」—— 白鯨特有的面部肌肉讓它看起來永遠笑意盈盈,此刻卻像帶著真切的關切。
三天后,楊雲帶著錦旗回到極地館。Mila 看見她,立刻游到玻璃前,用頭撞出 「咚咚」 的聲。楊雲把手貼在玻璃上,Mila 就用吻部隔著玻璃和她對碰,像兩個久別重逢的朋友。
「它還記得我。」 楊雲笑著抹眼淚。馴養師遞來桶小魚,她接過一條,隔著水面喂給 Mila。白鯨吞下魚,突然噴出個巨大的氣泡,在楊雲面前炸開,濺了她一臉水珠。
圍觀的孩子們都笑了。楊雲卻望著池里那道優雅的白影,想起冰水里那溫暖的一托。人類總說自己是智慧的頂端,卻常常忽略這些海洋生靈的靈性 —— 它們沒有復雜的語言,卻能用最純粹的本能,在危難時刻伸出援手。
離開時,楊雲回頭望了眼極地池。Mila 正對著她的方向游弋,尾鰭劃出優美的弧線,在湛藍的池水里留下串串氣泡。那些氣泡浮到水面破裂時,仿佛在說:別害怕,有我在。
後來每次提起那場意外,楊雲總會說:「是 Mila 教會我,生命與生命之間,有種不需要語言的聯結。它可能不懂什麼叫救援,只是覺得‘這個人類需要幫助’,就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援手。」
而那道冰池里的白色身影,和它永遠上揚的嘴角,成了楊雲這輩子最溫暖的記憶 —— 在最冷的水里,遇見了最熱的善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