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風過境后的清晨,空氣里還纏著濕冷的水汽。我踩著積水往防火巷走,那里不是我的地盤,只是最近在幫朋友找一只走失的橘貓,每天都得來誘捕區看看。
防火巷的垃圾桶被風掀翻了,泡沫箱碎成幾片,混著爛菜葉堵在巷口。我蹲下身清理雜物時,眼角掃到墻根有團灰撲撲的東西。走近了才看清,是一只已經干透的貓。
它縮成小小的一團,毛發糾結成硬塊,身體癟得像片被曬焦的葉子。周圍散落著細碎的骨頭,白森森的,分不清是牙齒還是腳趾骨。風一吹過,有淡淡的腐味飄過來,我卻沒覺得怕,只是蹲下去,用紙巾一點點把碎骨攏到它身邊。
「至少最后能完整些。」 我一邊撿一邊想。指尖碰到它僵硬的耳朵時,突然想起朋友那只走失的橘貓 —— 圓滾滾的,總愛把爪子搭在人手腕上踩奶。這只貓,生前也會有人這樣疼它嗎?
處理完已經過了正午,我抱著裝著它的紙箱去找寵物火化的地方。工作人員遞來表格,指著 「飼主姓名」「寵物名字」 那兩欄讓我填。我握著筆懸在紙上,看了半天,又抬頭看了看紙箱。
「它…… 沒有名字。」 我小聲說。
工作人員愣了一下,沒再追問。我把表格放在一旁,看著紙箱被送進火化爐,突然想起小時候養的那只三花貓,每次喊 「咪咪」,它都會從屋頂飛奔下來。而這只貓,活了一輩子,連個能被人呼喚的名字都沒有。
那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。閉上眼就是防火巷的墻根,它縮在那里,像片沒人在意的落葉。手機里存著救助站發來的照片,十幾只流浪貓擠在籠子里,眼睛亮亮地望著鏡頭。它們會不會也在某個台風天,躲不過這場風雨?
第二天去救助站幫忙,有只斷了尾巴的白貓蹭我的褲腿。我蹲下來摸它的頭,它就順勢倒在地上,把肚皮亮出來。志愿者說它在街頭流浪了兩年,被車撞斷尾巴后才被救回來。
「昨天有戶人家來看過它,說想領養。」 志愿者笑著說。
白貓像是聽懂了,用腦袋頂我的手心,呼嚕聲震天響。我突然想起那只無名貓,要是它也能等來這樣的機會,會不會就不用在防火巷里獨自離開?
離開救助站時,天又開始下雨。我把傘往籠子那邊傾斜了些,看著那些等待領養的貓。它們的眼睛里有光,像揣著小小的希望。
或許,每只流浪的貓都在等一個名字,等一個會喊它回家的人。而我們能做的,就是別讓那份等待,最終只等來一場無聲的告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