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左右狂甩,卻刮不凈傾盆的暴雨。我握著方向盤的手剛收緊,車頭前突然竄過團灰影子 —— 馬路邊的柱子下,縮著只小貓,像塊被水泡透的破抹布。
積水已經漫過它的爪子尖,每過一陣風,就看見它整個身子抖一下,小腦袋拼命往柱子和墻壁的縫隙里鉆,卻只能露出對圓溜溜的眼睛,望著渾濁的水面發呆。台風天的風裹著雨,抽在車身上 「砰砰」 響,那點縫隙哪擋得住寒意。
「再漲點水就糟了。」 我打雙閃停在路邊,推開車門的瞬間,雨絲像小鞭子似的抽在臉上。小貓聽見動靜,猛地抬起頭,喉嚨里發出 「嗚嗚」 的警告,卻沒力氣挪動半步,只能眼睜睜看著我蹲下來。
它的毛全濕透了,緊緊貼在身上,能看清瘦得尖尖的肋骨。我伸手碰它后背,指尖傳來刺骨的涼,小家伙抖得更厲害了,卻奇怪地沒伸爪子撓 —— 許是凍得連反抗的力氣都沒了。
「別怕。」 我用外套裹住它,布料瞬間吸飽了水,沉甸甸的。小貓在懷里縮成團,小爪子緊緊扒著我的毛衣,像抓著救命稻草。坐回駕駛座時,它突然 「喵」 了一聲,細弱得幾乎被雨聲蓋過,卻讓我心里一軟。
開暖氣時,儀表盤上的溫度指針慢慢往上爬。小貓起初蜷在后座角落,後來大概是暖過來了,試探著往前挪了挪,露出個濕漉漉的腦袋,鼻尖還在滴水。
我從副駕儲物格里翻出包紙巾,想給它擦臉,剛伸出手,它竟主動把臉湊過來,小舌頭舔了舔我的指尖,帶著點溫熱的濕意。
「餓不餓?」 我想起后備箱有罐沒開封的羊奶粉,是前陣子幫鄰居買的。沖好放在瓶蓋里遞過去,小貓先是聞了聞,然后埋下頭猛喝,奶汁順著嘴角往下淌,滴在我的牛仔褲上,暈出小小的白印。
雨還在下,擋風玻璃外的世界一片模糊。小貓喝完奶,突然跳上我的腿,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下,小肚皮貼著我的膝蓋,傳來慢慢回暖的溫度。我摸著它后背逐漸變干的毛,才發現這小家伙是只三花貓,頭頂有撮顯眼的黃毛,像沾了塊南瓜泥。
路過寵物店時,我拐了進去。店員看見我懷里滴水的小貓,趕緊找了條大毛巾,幫著擦了半天,擦出滿桌子濕毛。「看牙口也就一個多月大,」 她捏著小貓的爪子笑,「命好,遇著你了。」
買羊奶粉和幼貓糧時,手機在口袋里震,是公司催我去值班的消息。我回了句 「晚點到,救了只貓」,發完突然覺得,比起打卡簽到,腿上這團慢慢暖和起來的小生命,才是更不能耽誤的事。
回到家時,雨勢終于小了些。把小貓放在鋪著舊毛衣的紙箱里,它立刻蜷成個毛球,喉嚨里發出 「呼嚕呼嚕」 的聲兒,像台剛上弦的小馬達。我給它倒了碗溫水,轉身去拿吹風機,回頭卻看見它正用小爪子扒紙箱邊,眼巴巴地望著我,生怕我走似的。
吹風機的熱風里,它的毛漸漸蓬松起來,像朵慢慢綻開的蒲公英。三花的花紋顯出來了,黃一塊灰一塊,倒比純色貓更耐看。小家伙大概是舒服了,突然伸出爪子搭在我的手腕上,指甲尖尖的,卻沒用力,只是輕輕勾著。
窗外的台風還在呼嘯,屋里的暖光燈下,剛救回來的小貓正舔著爪子洗臉。我看著它頭頂那撮南瓜似的黃毛,突然明白,所謂的救贖從不論時機 —— 哪怕是在最狼狽的台風天,哪怕只是順手停下車,這點微不足道的善意,也能給一條小生命搭起座暖烘烘的小窩。
「以后叫台風吧。」 我摸著它毛茸茸的耳朵,小家伙抬起頭,「喵」 地應了一聲,尾巴尖輕輕掃過我的手背,暖乎乎的。這大概就是台風天里,最意外的溫柔饋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