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把寫字樓的影子拉得老長,林薇蹲在公交站台的台階上,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磨破邊的帆布包。包里揣著剛領的工資條,數字被紅筆圈著,比上個月矮了一大截。
「喵~」 橘色的影子從花壇后面竄出來,尾巴豎得筆直。小橘貓蹭到她腳邊,用腦袋拱她的褲腿,喉嚨里發出輕快的呼嚕聲。這是她喂了半年的流浪貓,每天下班路過這里,都會從包里掏出貓糧。
林薇深吸一口氣,把最后一小把貓糧倒在手心。小橘貓埋頭吃得香,尾巴尖掃過她的帆布鞋,鞋頭的破洞露出半截腳趾。
「對不起啊。」 她的聲音有點發緊,「以后…… 可能不能給你帶吃的了。」
小橘貓猛地抬起頭,嘴里還叼著半粒貓糧。林薇看見它琥珀色的眼睛里,好像蒙了層水汽,亮晶晶的。它沒再吃東西,只是用臉頰的絨毛反復蹭她的褲腳,一下,又一下,輕得像羽毛拂過。
林薇趕緊抬頭看天,晚霞紅得刺眼,眼睛卻像被沙子迷了,澀得厲害。公司降薪的通知貼在公告欄三天了,房東今早發來短信說房租要漲兩百,母親的藥費單上又多了個陌生的藥名。昨天蹲在台階上數硬幣,被面館的王姐撞見,當時她手里攥著七枚一元硬幣,連份素面都買不起。
她想最后撓撓小橘貓的下巴,小家伙卻突然轉身,「嗖」 地鉆進旁邊的綠化帶。窸窸窣窣的響動過后,它叼著個塑料袋跑回來,袋子角拖在地上,發出沙沙的響。
那是個被撕得歪歪扭扭的保鮮袋,里面裝著半截火腿腸,還有兩個洗得干干凈凈的寶特瓶蓋 —— 林薇認得,那是她之前喂貓時隨手放在花壇上的,沒想到被小家伙當成了寶貝。小橘貓把袋子往她腳邊推了推,尾巴尖輕輕掃過她的破洞帆布鞋,像是在說 「分你吃」。
「傻貓。」 林薇的喉嚨像被堵住,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,砸在塑料袋上。
「姑娘,這是你養的貓?」 遞過來的紙巾帶著淡淡的茉莉香。林薇抬頭,看見面館的王姐站在旁邊,圍裙上還沾著面粉。「我瞅著你天天給它帶吃的。」
林薇紅著眼眶想解釋,王姐卻擺擺手:「要是不嫌棄,我后廚每天剩的魚頭都歸它。」 她從圍裙兜里掏出兩個熱乎的茶葉蛋,塞到林薇手里,「剛煮好的,趁熱吃。」
小橘貓突然跳上台階,叼起林薇腳邊的空罐頭,蹭了蹭王姐的圍裙。王姐笑著摸它的頭:「你這小東西,還知道替人求情呢。」
「誰還沒個難處?」 王姐的聲音很暖,「我家孩子上大學那會兒,樓下超市大姐天天給我留打折菜,不然哪撐得過來。」
「王姐說得對!」 街角五金店的張老闆探出頭,手里還拿著把螺絲刀,「我那紙箱子多得能蓋房子,給小貓搭個窩正合適!」
二樓陽台傳來開窗聲,晾衣服的李大媽探出頭:「姑娘,我那兒有幾件舊毛衣,拆成毛線團給貓做墊子好不好?」
林薇抱著突然變得沉甸甸的塑料袋,里面裝著王姐給的魚頭、溫熱的茶葉蛋,還有李大媽剛送下來的毛線團。小橘貓在她腳邊轉圈,尾巴尖掃過每個好心人褲腳,像是在道謝。
暮色漫上來的時候,整條街的燈次第亮了。面館的蒸汽混著飯菜香飄出來,張老闆已經搬了幾個紙箱子在花壇邊搭窩,李大媽正蹲在旁邊比劃怎麼鋪毛線。小橘貓蜷在新窩里,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呼嚕聲。
林薇咬了口茶葉蛋,蛋黃的溫熱順著喉嚨滑下去,暖得人心頭髮燙。她突然想起剛才小橘貓眼里的水汽,或許動物比人更懂,有些告別不是結束,就像這街角的燈火,一盞亮起來,就會有更多盞跟著亮起,把每個孤單的影子,都烘成暖暖的模樣。
公交來了,林薇往站台走,回頭時看見小橘貓正蹲在紙箱頂上,沖她輕輕 「喵」 了一聲。晚風里,她攥著剩下的那個茶葉蛋,腳步輕快了許多 —— 明天,或許可以去面館問問,王姐說的后廚幫工還缺不缺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