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午后,我踩著軟綿綿的草地往花園深處走,風里飄著櫻花的甜香。忽然聽見 「嗚嗚」 的輕響,像片被風吹動的葉子在哭。循聲找過去,發現月季花叢邊歪著個舊鞋盒,盒蓋開了道縫,露出撮灰撲撲的毛。
蹲下去掀開盒蓋的瞬間,心像被針扎了下。鞋盒里蜷著只小狗,渾身濕漉漉的,毛粘成一綹一綹的,瘦得能看見肋骨在皮膚底下動。它的后腿不太對勁,往一邊歪著,見我看它,立刻把腦袋埋進角落,只留條細細的尾巴尖在外面輕輕抖。盒底還躺著個掉了漆的塑料球,被小狗的爪子扒得全是牙印。
「別碰,太丑了。」 朋友跟過來皺著眉,「你看它那腿,肯定是被人扔的。」 我沒應聲,伸手碰了碰小狗的背,它抖得更厲害了,卻沒張嘴咬,反而往我手邊挪了挪,像片怕冷的小羽毛。
抱回家的路上,鞋盒里安安靜靜的。我掀開點縫看,發現小狗正用前爪抱著那個塑料球,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我,一點一點眨。進門時它突然 「汪」 了一聲,聲音細得像蚊子叫,像是在跟我打招呼。
找毛巾給它擦身子時才看清,這小家伙不是灰狗,是只白狗,只是臟得看不出本色。擦到后腿時,它突然疼得縮了縮,我放輕手勁,發現關節處有點歪。「可憐的小東西。」 我往它面前推了碗溫牛奶,它猶豫著聞了聞,突然把嘴埋進去,吧唧吧唧喝得滿臉都是,小尾巴在地上掃出 「沙沙」 的響。
第二天帶它去寵物醫院,醫生摸著它的腿嘆氣:「先天性的,以后走路可能有點拐。」 我正心疼,懷里的小狗突然伸出舌頭,舔了舔醫生的聽診器,逗得診室里的人都笑了。「就叫布丁吧。」 我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,「要像布丁一樣甜甜的。」
康復訓練比想象中難。我用零食引誘布丁走路,它走兩步就往一邊歪,摔在地毯上時,會先愣兩秒,然后用前爪撐著站起來,一瘸一拐地繼續往我這邊挪。有次它摔狠了,趴在地上 「嗚嗚」 叫,我剛要抱它,它突然自己爬起來,拖著后腿把塑料球扒到我腳邊,像是在說 「我沒事」。
一個月后,布丁能歪歪扭扭地跑了。我下班開門,總能看見它叼著塑料球在門口等,尾巴搖得像朵小菊花,后腿雖然還往一邊拐,卻跑得飛快,地板被它踩得 「噠噠」 響。有次我故意躲在門后,聽見它 「汪汪」 叫著找我,塑料球在地上滾來滾去,等我跳出來,它立刻撲進我懷里,把球塞進我手里,非要我陪它玩。
小區里的孩子起初怕它,見它走路一拐一拐的,都躲得遠遠的。直到那天,布丁叼著塑料球跑到滑梯邊,把球輕輕推到個穿紅裙子的小姑娘腳邊。小姑娘猶豫著拿起球,布丁立刻趴在地上,把肚皮露出來,喉嚨里發出 「呼嚕呼嚕」 的聲。現在每天傍晚,滑梯周圍總有群孩子圍著布丁,看它用三條腿接飛盤 —— 它總能歪歪扭扭地接住,惹得孩子們笑成一團。
前幾天給布丁洗澡,吹干毛后,它突然蹦到鏡子前,歪著頭看里面的自己。我湊過去看,鏡中的小狗渾身雪白,只有尾巴尖帶點黃,后腿雖然還不太直,卻站得穩穩的,眼睛亮得像裝了星星。「我們布丁好看著呢。」 我撓它的下巴,它立刻翻個身,把最愛的塑料球扒到我手邊。
朋友再來做客時,看著在沙發上打滾的布丁直笑:「當初誰說它丑來著?」 布丁像是聽懂了,叼著球砸在朋友腿上,然后蹦到他懷里,用舌頭舔他的臉。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,給布丁的白毛鍍上了層金邊,連它走路時那點小小的顛簸,都像是在跳一支可愛的舞。
原來美好從不在外表。就像這只從鞋盒里撿來的小狗,用它歪歪扭扭的腳步,踩亮了我每個平凡的日子。現在每天早上,布丁都會用濕乎乎的鼻子把我拱醒,然后叼著塑料球,陪我在晨光里散步,它的小尾巴搖啊搖,把春天的風都染成了甜甜的布丁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