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遞盒的膠帶還沒撕完,樓梯拐角突然竄出道棕黑色的影子。我舉著剪刀后退半步,才看清是只貍花貓,脊背弓得像拉滿的弓,懷里卻穩穩地護著四只毛團子 —— 最小的那只白爪小貓,正抱著母貓的爪子啃,奶牙磨得 「咯吱」 響。
「是你啊。」 我認出它脖子上那撮歪歪扭扭的白毛,上周在樓下喂貓糧時,它叼著袋子跑遠前,回頭看我的那兩眼,琥珀色的瞳孔里閃著點怯生生的光。此刻它卻沒躲,只是用尾巴尖把最活潑的三花小貓往我這邊掃,小家伙跌跌撞撞撲過來,抱著我的褲腳就啃,爪子勾著布料輕輕晃,像掛了個會動的小毛球。
「餓壞了吧?」 我轉身往家跑,拖鞋在樓梯上磕出 「噔噔」 的響。找貓條時翻出袋幼貓奶粉,沖好倒進淺盤里,母貓等三只小貓湊過來舔得滿臉奶漬,才低頭小口小口地喝,喉嚨里發出 「嗚嗚」 的聲,像台轉得溫柔的小馬達。
周末把裝電視機的紙箱拆了,墊上我舊 T 恤放在陽台。母貓叼著小貓挨個挪進去時,三花突然掙脫它的嘴,跌跌撞撞跑到我腳邊,抱著我的拖鞋跟貓抓板似的啃。我爸倚著門框笑:「這是算準了你心軟,賴上咱們家了。」 母貓抬頭看了看我爸,沒動,只是把白爪小貓往懷里摟了摟。
夜里起夜,看見陽台燈還亮著。貍花貓正給小貓舔毛,三花不安分地扭來扭去,尾巴尖掃得母貓鼻子直抽。
聽見我推玻璃門,它只是抬眼看了看,琥珀色的眼睛在夜里亮得像兩顆紐扣,喉嚨里的呼嚕聲卻沒停,像是在說 「沒事」。
現在的客廳成了小貓的游樂場。我剛把毛線球滾出去,四只毛團子就像顆顆小炮彈似的撲上去,三花總愛把球扒到沙發底下,再回頭沖我喵喵叫,等著我伸手去夠。白爪最懶,玩一會兒就蜷在我爸的拖鞋上打盹,小肚皮隨著呼吸一鼓一鼓的,像揣了顆小豆子。
貍花貓從不上沙發,就蹲在茶幾旁的貓抓板上看著。有次我把三花舉過頭頂,它突然站起來,尾巴豎得筆直,直到我把小貓放回地上,才重新蹲回去,卻用爪子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,像是在提意見。我爸看得直樂:「護崽的樣子跟人似的,比你媽當年看你寫作業還嚴。」
上周三花偷叼我發圈,纏得自己滿身都是,急得直轉圈。貍花貓走過去,用牙輕輕把發圈從它爪子上解下來,再用鼻子把它頂到我面前,仿佛在說 「你看這搗蛋鬼」。我捏著三花的后頸晃了晃,它卻趁機舔了舔我的手腕,濕漉漉的,帶著點貓糧的香味。
樓下張阿姨送豆腐來,看見小貓在拖鞋上打架,笑著往我手里塞袋小魚干:「給小的們加餐。」 她說這話時,貍花貓突然跳上茶幾,用腦袋蹭了蹭張阿姨的手背,把老人家樂得直拍大腿:「這貓兒通人性,知道誰對它好。
」
昨天給它們拍全家福,我把毛線球舉在鏡頭前,四只小貓立刻湊過來,腦袋擠腦袋,把鏡頭擋得嚴嚴實實。貍花貓蹲在最邊上,尾巴尖輕輕搭在三花的背上,琥珀色的眼睛望著鏡頭,像是在笑。照片洗出來貼在冰箱上,我爸每次開冰箱拿啤酒,都要指著照片說:「看這一家子,比你小時候省心多了。」
其實我知道,不是它們省心,是它們把日子過得暖烘烘的。就像此刻,三花正趴在我鍵盤上睡覺,白爪抱著我的茶杯打盹,貍花貓蹲在窗台看鴿子,尾巴尖偶爾掃過玻璃,留下道毛茸茸的影子。陽光透過紗窗照進來,在它們身上撒了層金粉,連空氣里都飄著點呼嚕嚕的溫柔。
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—— 上周在樓下遞出去的半袋貓糧,樓梯口那怯生生的兩眼,還有此刻懷里沉甸甸的溫暖。原來有些相遇,從一開始就寫好了溫柔的結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