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風卷著落葉掃過腳踝時,我正縮著脖子往小區跑。路燈突然 「滋啦」 閃了一下,灌木叢里炸出串撕心裂肺的喵叫,尖得像根繃緊的鋼絲,在空曠的街角蕩出回音。
扒開冬青枝的瞬間,一團灰撲撲的東西滾了出來 —— 是只小貓,比我的巴掌大不了多少,肋骨根根分明地頂著肚皮,像塊被啃過的魚骨架。它仰著頭叫,嗓子眼里像卡著沙礫,每聲 「喵」 都劈著叉,卻偏要把小身子挺得筆直,前爪還在地上刨著,仿佛這樣就能顯得有氣勢。
我慌忙摸出包里的貓條,是早上給公司樓下橘貓準備的。撕開包裝的瞬間,小貓突然蹦起來,扒著我牛仔褲往上爬,爪子勾住布料拉出細細的絲。它叼著貓條吞咽的速度快得嚇人,喉嚨里發出 「咕嚕咕嚕」 的響,像台沒關緊的洗衣機。四根貓條下肚,它居然還抱著我褲腿晃,尾巴尖掃著我的鞋尖,分明是沒吃飽。
街角餐館的玻璃門被推開時,我正蹲在地上跟小貓較勁。穿圍裙的王老闆探出頭:「姑娘跟貓打架呢?」 我剛說想找點吃的,他轉身就扎進廚房,鐵鍋 「哐當」 響了兩聲,沒多久就端出碗熱氣騰騰的雞胗碎,油星子在燈光下閃著亮:「剛鹵好的,給它泡點熱水,吃著暖。」 遞來的一次性手套上,還印著只舉著菜刀的小熊。
捧著冒熱氣的瓷碗往回走,遠遠看見路燈下多了個粉白相間的影子。
穿蓬蓬裙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,把面包撕成指甲蓋大的塊,嘴里還念叨著:「慢點吃呀,沒人搶。」 小貓埋著頭啃面包,尾巴尖卻悄悄勾住了她的鞋帶。
「這貓叫得真慘,我剛巡邏聽見一路。」 保安張叔拎著個搪瓷缸子走來,把水放在食物旁,缸沿還印著 「勞動最光榮」 的紅字。他跺了跺凍得發麻的腳:「前兩天下雪,我在車底下撿過三只凍僵的,這小家伙算機靈的。」
我把雞胗碎倒在空煙盒上,小姑娘趕緊把面包挪過去,張叔又擺上水碗,三個容器圍著小貓擺成個小小的扇形。晚風還在吹,可我們仨誰都沒動,看著小貓把雞胗叼到面包上,像在自己搭配營養餐,吃得鼻尖沾著油星子。
「它好像把我當媽媽了。」 小姑娘突然笑,原來小貓吃完正用腦袋蹭她的掌心,那力道輕得像片羽毛。張叔掏出手機:「我拍張照發業主群,看有沒有人愿意收養。」 閃光燈亮起時,小貓嚇得蹦了一下,卻沒跑遠,反而鉆進了我搭在膝蓋上的圍巾里。
離開時,小姑娘把沒吃完的面包塞進我手里:「明天您還來嗎?我帶牛奶。」 張叔揮揮手:「我夜班,給它留個紙箱當窩。」 路燈把我們三個的影子拉得老長,交疊在小貓的食台邊,像朵慢慢綻放的花。
進單元門時回頭望,那團灰毛球正蜷在紙箱里,腦袋枕著沒吃完的雞胗。
寒風卷著碎雪掠過路燈,我突然覺得這冬夜一點都不冷 —— 原來溫暖從不需要刻意約定,就像這只闖出來的小貓,像遞來雞胗的老闆,像分享面包的姑娘,像端來熱水的大叔,在某個不經意的街角,就能把零散的善意,拼成照亮寒夜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