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太陽把柏油路曬得發軟,我攥著十塊錢往奶茶店走,塑料涼鞋踩在地上黏糊糊的,像踩著塊融化的橡皮糖。路過廢棄報亭時,聽見紙箱里傳來 「窸窸窣窣」 的聲,像有小老鼠在磨牙。
探頭一看,心猛地揪成一團 —— 紙箱里擠著五只小奶貓,毛濕乎乎地貼在身上,像五塊皺巴巴的棉花糖。最大的那只白貓,正用沒長牙的嘴叼著另一只橘貓的耳朵,像是在給它扇風,可自己的肚皮早就癟得貼了脊梁骨。
「喵嗚 ——」 最瘦小的三花貓突然哼唧了一聲,聲音細得像根被曬化的冰棍。我蹲下來摸紙箱,燙得能煎雞蛋,小家伙們的爪子在里頭亂蹬,想找塊涼快地方,卻總撞在一起。奶茶店的冰爽奶茶突然不香了,我抱起紙箱往回跑,懷里像揣著團滾燙的小生命,燙得人心里發緊。
寵物醫院的空調吹得人胳膊發涼。醫生用棉簽蘸著溫水往小貓嘴里送,白貓居然會自己吮吸,小舌頭裹著棉簽轉,像在吃什麼珍饈。「就是餓的,」 醫生笑著把溫度計拿出來,「沒中暑,算撿著了。」 我看著五只小奶貓在保溫箱里擠成圈,突然想起剛才在報亭,它們明明自己都快沒力氣了,還不忘往一起湊。
回家翻出酸奶盒剪成五個小碟子,沖了羊奶粉放涼。白貓第一個從紙箱里爬出來,后腿還沒長穩,走兩步就摔個屁股墩,卻非要先把碟子往橘貓跟前推。
我蹲在旁邊數它們的小爪子,突然發現每只貓的肉墊都是粉粉的,像撒了層櫻花粉。
小區的張阿姨送來了舊毛巾:「我家孫女的小褥子,軟和。」 她幫我把毛巾撕成小塊,鋪在紙箱里,五只小貓立刻在里頭踩奶,把毛巾踩得坑坑洼洼,像片起了浪的海。白貓踩得最歡,尾巴尖搖得像個小旗子,踩累了就趴在橘貓肚子上,小呼嚕打得震天響。
最讓人哭笑不得是喂藥。驅蟲藥磨成粉拌在奶粉里,三花貓總把腦袋埋進毛巾里裝睡,白貓卻會叼著它的后頸,把它拖到碟子邊,像是在說 「快吃,吃了長力氣」。有次我假裝要拿走碟子,五只小家伙突然一起 「喵喵」 叫,聲音不大,卻奶聲奶氣的,聽得人骨頭都酥了。
現在這五只小調皮,早把我家當成了游樂場。白貓喜歡蹲在窗簾桿上,看底下四只貓追著激光筆跑,自己卻假裝高冷,直到光斑移到它爪子邊,才猛地撲下來,結果沒站穩,從窗簾上摔進我懷里,毛都炸成了蒲公英。
前幾天帶它們去復查,醫生看著病歷本直笑:「當初瘦得像小耗子,現在胖得圓滾滾。」 可不是嘛,三花貓的臉都成了三角形,跑起來像個滾動的毛球;橘貓最能吃,肚子圓得像揣了個小皮球,卻總被最小的黑貓追著打。
路過那家廢棄報亭時,我特意停下來,五只小貓在貓包里探頭探腦。陽光透過報亭的破窗戶照進來,地上的紙箱早被收廢品的撿走了,可我總覺得,那天午后的風里,還飄著五只小奶貓的哼唧聲。
張阿姨說得對,緣分這東西真奇妙。本來只想買杯奶茶解渴,卻撿回五個暖乎乎的小生命。現在每天早上,我都被五只踩奶的小爪子叫醒,看著它們在晨光里追來追去,突然明白:所謂幸福,不過是五個粉肉墊,加上一屋子的奶香味,和那句沒喝到嘴的奶茶比起來,這點甜,才夠人回味一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