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和朋友在巷口夜宵攤吃燒烤,炭火氣混著孜然香撲過來,正嗦著烤串,腿突然被輕輕碰了一下。低頭一看,是條大黃狗。
它毛臟兮兮的,沾著泥點,右前爪小心翼翼搭在我膝蓋上,腦袋微微低著,琥珀色的眼睛瞅著我,像蒙著層水汽,又濕又亮,滿是說不出的無助和期待,看得我心尖一揪。
「餓壞了吧?」 我趕緊從桌上拿了串剛烤好的里脊肉,遞到它嘴邊。大黃狗鼻子抽動了幾下,然后猛地叼過去,狼吞虎咽起來,嚼得飛快,喉嚨里還發出 「嗚嗚」 的聲響,像是怕食物突然消失。沒幾口,肉串就沒了,它又抬起頭看我,尾巴在地上輕輕掃著。
我把盤子里的烤腸、土豆一股腦推到它面前。它吃得很急,腮幫子一鼓一鼓的,很快就把食物掃蕩一空。吃完后,它沒立刻走,反而往我這邊湊了湊,眼睛更濕了,兩眼淚汪汪的,還輕輕搖了搖頭,那模樣,像在無聲地訴說自己受的苦。
「這得餓了多少天吶。」 朋友也嘆了口氣。我看著它臟污的毛,還有那雙濕漉漉、仿佛盛著整個寒冬渴望的眼睛,心一下就軟得不成樣子,實在沒法丟下它走掉。
大黃狗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,吃完后,安安靜靜坐在我腳邊,腦袋輕輕蹭我的褲腿,溫熱的鼻息撲在我小腿上。它就那麼看著我,眼神里的期待快溢出來了,好像在問:「我能跟你走嗎?」
猶豫了幾秒,我咬咬牙,對它說:「走,跟我回家。」 它像是聽懂了,猛地站起來,尾巴搖得飛快,繞著我轉了兩圈。
帶它回家洗澡時,才發現這活兒真不容易。淋浴頭的水沖下去,流出來的都是灰黑色的污水,它身上的毛糾結成一團團,我拿梳子慢慢梳,能摸到底下嶙峋的骨頭,還有幾處淺淺的舊傷疤,不知道是被什麼劃傷的。洗著洗著,大黃狗突然輕輕哼了一聲,往我手邊靠了靠,像是在尋求安慰。
折騰了快一個小時,總算把它洗干凈、吹干了。吹風機嗡嗡響著,大黃狗一開始還有點怕,縮著脖子,後來慢慢放松下來,琥珀色的眼睛半瞇著,尾巴輕輕搖晃。吹干后,它原本黯淡的毛顯出溫暖的金黃色,在燈光下蓬蓬松松的,像團柔軟的雲。
它大概知道自己安全了,也知道我沒有惡意,就那麼站在浴室門口,尾巴一下一下拍著地板,然后慢慢走過來,用腦袋蹭我的手心。我摸了摸它的頭,它舒服地閉上眼,喉嚨里發出細細的 「呼嚕」 聲。
現在,大黃狗已經在我家待了半個月。每天下班回家,一開門,它準會搖著尾巴撲過來,用濕漉漉的鼻子拱我的手。看著它從夜宵攤旁那個滿眼渴望的流浪狗,變成如今在家撒著歡、毛色發亮的 「小太陽」,我總覺得,那天晚上它拍我膝蓋的瞬間,不僅是討食,更是把它對溫暖的全部渴望,都遞到了我面前。
而我接住了,也幸好接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