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車庫的卷簾門 「哐當」 升起時,我差點踩到團白乎乎的東西。蹲下來才看清,是只布偶貓,淺棕色的毛被雨水打濕,黏成一縷縷貼在身上,像件被揉皺的絲綢衣裳。它縮在出口的角落,尾巴緊緊繞著爪子,聽見腳步聲就往柱子后縮,卻因為凍得發抖,根本躲不遠。
「這年頭連布偶都有人扔?」 我嘟囔著掏手機照,小家伙突然抬起頭,一雙藍寶石似的眼睛直勾勾望著我,瞳孔因為害怕縮成細線,眼角還掛著淚珠。便利店阿姨遞來紙箱時嘆:「這貓昨天就在這兒了,淋了整宿雨,怕是被人棄了。」
把它裹進衛衣前襟時,小家伙在懷里抖得像台小馬達,爪子卻輕輕搭在我手腕上,沒伸尖指甲。寵物店暖黃的燈光照在它身上,獸醫小哥撥開打結的毛:「脫水加耳炎,還好沒凍出大病。」 清理耳朵時,小貓疼得 「喵」 了聲,卻乖乖歪著頭,還用尾巴尖勾了勾小哥的手背。
付完賬單抱著紙箱站在店門口,雨還淅淅瀝瀝下著。紙箱里探出個小腦袋,濕漉漉的胡須蹭著紙板,藍寶石眼睛一眨不眨瞅著我。那眼神軟乎乎的,像剛化的雪水漫過心尖。我嘆口氣拉開拉鏈:「算你運氣好,跟我回家。」 它立刻 「喵」 了聲,細得像根羽毛搔過耳朵。
給它取名 「小雨」 那天,我在衣柜頂層翻出舊毛衣,剪剪縫縫做了個窩。
小雨起初只敢在窩里待著,吃飯時得用勺子喂到嘴邊,一有動靜就鉆回紙箱。第三天清晨,我被一陣輕響弄醒,睜眼看見它蹲在床頭柜上,正用爪子撥我掉在地上的發圈,見我醒了,立刻僵成個小雪團,尾巴卻悄悄翹了起來。
變化是從一袋貓薄荷開始的。我把玩具老鼠撒在沙發上,小雨突然像被按了開關,追著老鼠滿屋子跑,蓬松的尾巴豎得筆直,跑急了還會打滑。有次它跳上書架,碰掉本詞典,自己嚇得原地轉圈,卻在我撿書時,突然躥進我懷里,用腦袋使勁蹭我的下巴,呼嚕聲震得我胸口發麻。
現在的小雨,會在我下班開門時扒著鞋柜叫,會趁我洗澡時偷喝漱口杯里的水,最愛的是蜷在窗台曬太陽,把肚子敞得溜圓,四只爪子朝天,像塊翻過來的奶油蛋糕。有天深夜加班寫報告,它突然跳上鍵盤,尾巴掃過 「刪除」 鍵,把剛寫的段落弄沒了。我佯裝生氣瞪它,小家伙卻 「喵」 一聲,用肉墊輕輕拍我的臉,把冰涼的小鼻子湊過來親了親。
雨停后的周末,陽光透過紗窗落在地板上,小雨追著光斑跑,突然一個趔趄撞翻花盆,陶片碎了一地。
它嚇得縮在窗簾后,露出半張臉偷看,見我撿碎片時,居然叼來卷膠帶放在我腳邊。我舉著膠帶笑出聲,它立刻蹦出來,在我腿上踩奶,把毛蹭得我一褲子都是。
整理相冊時翻到剛撿它那天的照片:車庫出口的角落里,濕漉漉的小毛球縮成一團,眼神怯生生的。而此刻,這團毛球正趴在我肩頭打盹,尾巴圈著我的脖子,藍寶石眼睛半瞇著,時不時用胡須蹭我的耳垂。
窗外的陽光金燦燦的,我突然明白,那個下雨的傍晚不是我救了它,是這雙藍寶石眼睛,把我從按部就班的平淡里拉出來,讓每個清晨都有了期待,每個夜晚都多了份牽掛。原來被需要的感覺這麼好,就像此刻肩頭的溫度,暖得剛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