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深秋的傍晚,我爸拎著個紙箱子進門時,我家原住民 「花花」 正趴在暖氣片上打盹。紙箱剛擱地上,就傳來一聲炸毛的 「哈 ——」,花花 「嗖」 地竄到柜頂上,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。
箱子里鉆出個貍花腦袋,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圓,背上的毛根根倒豎。兩只貓隔著半米對峙,尾巴都繃得像棍子,那架勢,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撕咬。
「撿的,在工地看它凍得直哆嗦。」 我爸撓撓頭,把紙箱往陽台推了推,「給花花做個伴。」
頭幾天家里跟開了戰場似的。花花的貓糧碗剛放下,公貓就大搖大擺湊過去,用爪子把貓糧扒得滿地都是;我給花花梳毛,公貓立馬跳上桌子,用腦袋使勁拱我的手,非要搶梳子;連貓窩都得爭,夜里常被 「嗷嗚」 的吵架聲吵醒,起來一看,倆貓正擠在同一個窩里互扇耳光。
「這倆啥時候是個頭啊。」 我媽邊掃地上的貓毛邊嘆氣,手里卻多擺了個食盆,「別餓壞了。」
沒成想才過兩周,我早上被陽光晃醒,迷迷糊糊往陽台瞅 —— 倆貓居然擠在那個小號貓窩里睡成一團。公貓把大腦袋搭在花花背上,前爪還摟著她的腰,正慢悠悠幫她舔耳朵,花花閉著眼睛,尾巴尖輕輕勾著公貓的后腿,呼嚕聲像兩台小馬達在合奏。
我舉著手機躡手躡腳湊過去拍照,公貓突然睜眼瞪我,喉嚨里發出 「嗚嗚」 的警告,花花卻蹭了蹭它的下巴,像是在說 「別嚇著人」。
三個月前,花花的肚子一天天鼓起來。我天天扒著貓窩看,數著日子盼,總念叨著 「最好生三只,一只像爸,一只像媽,一只像我」。結果花花爭氣,就生了一只獨苗,小小一團,毛稀稀拉拉的,叫起來跟蚊子哼似的,我給它起名 「小不點」。
打那天起,家里的畫風全變了。我伸手想摸小不點,公貓立馬擋在前面,沖我 「哈」 氣,胡子都翹起來;花花更絕,走到哪兒都用嘴叼著小不點的后頸,從客廳到臥室,從沙發到床底,活像個移動的育嬰袋。
「輕點走,別驚著小祖宗。」 我爸現在走路跟踩棉花似的,每天雷打不動給花花煮雞胸肉,撕成小塊放在盤子里,還得吹涼了才敢遞過去。有回我媽想嘗口雞胸肉,他還護著盤子說:「給花花補身體的,你吃別的。」
小不點滿月那天,第一次從貓窩里爬出來,搖搖晃晃往沙發底下鉆。公貓趕緊用爪子把它扒拉回來,花花則把它摟進懷里,用舌頭一下下舔它的背。我蹲在旁邊看,公貓突然抬頭看我,沒哈氣,反而往旁邊挪了挪,像是給我騰了個位置。
現在每天傍晚,沙發上準有 「全家福」。公貓趴在最左邊,花花蜷在中間,小不點揣著爪子窩在倆大貓中間,腦袋還枕著花花的肚皮。夕陽從窗戶照進來,把三只貍花的毛染成金紅色,連空氣里都飄著暖烘烘的味道。
我媽織毛衣時,公貓會趴在她腿上,花花則把小不點擱在毛線筐里;我爸看報紙,小不點就鉆他的拖鞋,倆大貓守在旁邊打盹。以前總覺得家里冷冷清清的,現在倒好,走哪兒都能踩著貓尾巴,聽著呼嚕聲,連吵架都帶著股煙火氣。
剛才給它們梳毛,小不點突然抱住我的手指啃,公貓和花花居然沒攔著。我舉著手指沖我爸喊:「爸你看,它認我了!」 我爸笑著說:「早就是一家人了。」
沙發上的三只貓同時抬頭看我,尾巴尖一起輕輕晃。原來這世間最暖的團圓,從來都不是計劃好的,就像這兩只不打不相識的貍花,用一場意外的相遇,把日子過成了擠擠挨挨的熱鬧,把冷清的屋子,變成了揣著三顆毛茸茸心臟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