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區傳達室門口的老槐樹底下,總蹲著只三花貓。陳大媽每天遛彎回來,都會從布包里掏出貓糧,倒在破瓷碗里。貓咪總等她走遠兩步才肯吃,尾巴尖繞著碗邊打圈,像在數顆數。
這天清晨,陳大媽剛推開單元門,三花貓就 「喵嗚」 著蹭過來,腦袋直往她褲腿上撞,聲音里帶著股說不出的委屈。它平時從不跟人走這麼近,陳大媽心里咯噔一下,跟著它穿過三條街道,往公園方向走。
公園長椅后的冬青叢里,原本放貓窩的地方空蕩蕩的。那塊陳大媽用舊棉絮和紙箱搭的窩,連帶著旁邊的水碗,全都沒了蹤影,只剩幾片撕碎的硬紙板。三花貓蹲在原地,對著空處輕輕扒拉爪子,喉嚨里發出細弱的嗚咽。
「這是誰呀,這麼沒良心。」 陳大媽蹲下來摸它的背,貓咪突然抬起頭,眼睛濕漉漉的,像是剛哭過。她趕緊從布包里掏出小魚干,掰碎了放在手心,看著貓咪小口小口舔食,心里像被針扎似的疼。
上午陳大媽沒去跳廣場舞,轉去小商品市場買了個藍色的寵物窩,底下還墊了層防水布。她把窩塞進冬青叢深處,又用樹枝擋了擋,拍著貓咪的頭說:「這回藏得嚴實,丟不了了。」 三花貓蹭了蹭她的手背,跳進窩里轉了兩圈,舒服地蜷成了團。
哪想到第二天一早下雨,陳大媽撐著傘去公園,遠遠就看見三花貓縮在路邊的車底下,渾身的毛被雨水打濕,黏在身上,像只可憐的小老鼠。
藍色的新窩被扔在垃圾桶旁邊,防水布被扯得稀爛。
「造孽啊。」 陳大媽的眼淚 「啪嗒」 掉在傘面上,混著雨水往下淌。她站在雨里,看著車底下瑟瑟發抖的貓咪,突然覺得特別無助 —— 自己不過是想讓這小生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,怎麼就這麼難?
這事很快在小區傳開了。有人在業主群里說:「公園里養貓不安全,萬一抓著孩子怎麼辦?」 也有人反駁:「那貓見人就躲,上次我家孩子給它喂火腿腸,它都嚇得往后退。」
傍晚陳大媽在樓下擇菜,三樓的小李拎著個木板過來:「大媽,我給貓窩加個頂,再釘在樹上,誰也拿不走。」 四樓的張姐從陽台探出頭:「我這兒有舊毛衣,拆了給墊窩里,暖和。」 連平時總嫌貓吵的王大爺,都默默搬來幾塊磚,幫著把貓窩的地基壘得高高的。
第二天一早,陳大媽帶著新做的貓窩去公園。小李做的木頂刷了防水漆,張姐的毛線墊鋪得厚厚的,王大爺還在旁邊擺了個塑料盆,里面盛著干凈的水。三花貓從樹后跑出來,看見新窩就跳了進去,回頭沖陳大媽 「喵」 了一聲,聲音亮得像揣了顆小鈴鐺。
現在每天清晨,陳大媽去公園時,總能看見幾個遛彎的老人給貓添食。有回她看見對門的小姑娘,正蹲在窩邊給貓咪梳毛,陽光照在一人一貓身上,暖融融的。
「您看它現在,多精神。
」 陳大媽笑著給我看手機里的照片,三花貓趴在木窩里,肚皮吃得圓滾滾的,尾巴尖在毛線墊上輕輕晃。「其實啊,對這些小生命好點,它們也懂報恩。昨天我在樓下崴了腳,還是它跑回家叫人呢。」
風從冬青叢里鉆過,帶著點貓糧的香味。陳大媽說,這世上的善意就像搭貓窩,你添塊磚,我加片瓦,再小的角落,也能搭出遮風擋雨的家。而那些蹲在窩里的小生命,眨著眼睛看你的時候,其實也在悄悄告訴你:被人惦記著的感覺,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