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蹲下來挨個摸,前三只的身子已經涼透了,小爪子蜷得緊緊的,像是還在害怕。摸到第四只時,指尖突然感覺到一絲微弱的起伏,小貓的鼻子動了動,從喉嚨里擠出點聲息。李阿姨趕緊把它捧起來,又在那堆冰涼的小身體里翻找,終于在最底下摸到第五只,這只更弱,只有肚皮偶爾輕微地顫一下。
「造孽啊。」 李阿姨的聲音有點發顫。她從保潔車的工具箱里翻出個泡沫箱,墊上擦汗的毛巾,把兩只活著的小貓放進去。剩下的三只,她用干凈的塑料袋小心裹好,放進車斗最里面。垃圾桶旁的地磚上,還留著幾滴沒凍透的貓血,在燈光下像顆顆碎玻璃。
推著手推車往家走時,天邊已經泛白。箱里的小貓突然動了動,李阿姨趕緊停下車,看見那只稍壯點的正用頭蹭另一只的背,像是在取暖。她把箱子抱進懷里,胸口的體溫透過毛巾滲進去,小貓漸漸不抖了,發出 「呼嚕呼嚕」 的輕響。
到家時老伴剛起床,看見她懷里的箱子嚇了一跳:「你這是撿了啥?」 李阿姨沒說話,先找了個小碗,倒了點溫牛奶,用棉簽蘸著往小貓嘴里送。小家伙一開始沒反應,試到第五次,終于伸出粉紅的舌頭舔了舔,像嘗到了甜味,眼睛慢慢睜開條縫,灰藍色的,怯生生地瞅著她。
「垃圾桶撿的,五只活了倆。」 李阿姨抹了把臉,「那三只…… 我想埋到公園的柳樹下,那兒總曬太陽。
」 老伴嘆著氣找出把小鏟子:「我跟你一起去,挖深點,別讓野狗刨了。」
公園的晨練大爺見了,都圍過來看。穿太極服的張大爺遞過來個小紙盒:「用這個裝吧,體面點。」 李阿姨把三只小貓放進紙盒,在柳樹下挖了個淺坑,埋的時候特意讓它們頭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。「下輩子投個好胎。」 她對著土堆念叨,聲音輕得像怕吵醒它們。
回去的路上,李阿姨買了袋幼貓貓糧,用溫水泡軟了喂給小貓。那只壯點的搶著吃,卻總把嘴里的糧吐出來點,推到另一只面前。老伴看得直樂:「這小東西還挺懂事。」 李阿姨給它們起名叫 「大灰」「二灰」,說等養胖了,毛色肯定好看。
現在每天凌晨,李阿姨的保潔車斗里總放著個泡沫箱,大灰和二灰就蜷在里面陪她掃街。遇到賣早點的,她總多買個肉包,自己啃皮,把餡嚼碎了喂貓。有次她爬梯子擦廣告牌,回頭看見大灰正用爪子扒著車斗邊,對著她 「喵嗚」 叫,像在提醒她小心。
上周降溫,李阿姨把老伴的舊毛線手套拆了,給小貓織了件迷你馬甲。大灰穿上總往下拽,二灰卻乖乖地穿著,跑起來像個圓滾滾的毛球。保潔隊的同事見了都笑:「李姐,你這哪是撿了兩只貓,分明是添了倆孫子。」
這天我路過街角,看見李阿姨正蹲在垃圾桶旁,給大灰和二灰梳毛。
陽光照在三只晃動的影子上,小貓的尾巴掃過她的布鞋,把沾著的枯葉都掃掉了。遠處的柳樹下,那片新土已經冒出幾叢青草,風一吹,搖得像片綠色的小旗子。
原來善良從不需要驚天動地,就像李阿姨蹲在寒風里給小貓喂奶的樣子,像她把死去的小生命輕輕埋下的樣子,像兩只小貓在她懷里慢慢變胖的樣子 —— 這些藏在塵埃里的溫柔,總能把最冷的角落,都焐出點春天的暖意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