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路過小區花壇,腳邊的冬青叢里突然竄出團橘色影子 —— 是我常喂的流浪貓肉丸。往常它見了我,總會弓著背蹭褲腿,尾巴翹得像根雞毛撣子,今天卻蔫蔫地趴在枯葉堆里,后腿軟得像泡發的面條,見我蹲下來,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。
「肉丸?」 我伸手去摸,它的毛比平時糙了不少,脊梁骨硌得手心發疼。往常喂糧時,它總愛用小爪子扒拉我的手腕,今天卻只是輕輕眨了眨眼,喉嚨里發出細弱的 「喵嗚」 聲,像根快被風吹斷的線。
風卷著落葉打在它身上,小家伙縮了縮脖子,卻沒能把自己團得更緊。我突然想起前幾天刷到的帖子,貓傳腹的癥狀就是后腿無力、精神萎靡。這三個字像塊冰,「咯噔」 一聲砸進心里。
「走,帶你看病去。」 我把外套脫下來,小心翼翼地裹住它。肉丸輕得像團棉花,在我懷里沒怎麼掙扎,就那麼乖乖地趴著,偶爾用鼻尖蹭蹭我的毛衣。往寵物醫院跑的路上,風刮得臉生疼,可懷里那點小小的暖意,燙得我心口發緊。
醫生捏著肉丸的后頸檢查時,它突然抖了一下,卻沒伸爪子撓。「是貓傳腹。」 醫生的聲音有點沉,「得用特效藥,一個療程下來不便宜,你想清楚。」 我摸了摸口袋里剛發的工資條,指尖有點冒汗。
低頭看見肉丸半睜的眼睛,琥珀色的,正一眨不眨地瞅著我。
想起它以前總蹲在單元樓門口等我,見我掏貓糧就打滾,把肚皮亮出來;想起有次我加班晚歸,它居然跟著我走了半條街,在路燈下把尾巴搖成朵小菊花。
「治。」 我把肉丸往懷里緊了緊,它好像聽懂了,用小腦袋輕輕蹭我的手指,濕冷的鼻尖碰得我心尖一顫。
第一天打針,針管剛靠近,肉丸就往我胳肢窩里鉆,爪子緊緊扒著毛衣。護士夸它乖,說好多貓打針會咬人,它卻只是抖著嗓子 「嗚嗚」 叫,打完針還舔了舔我的手背,像在說 「不疼」。
這幾天下班,我都先繞去醫院。昨天帶了它以前愛吃的金槍魚貓條,剛撕開袋口,肉丸突然撐起身子,用前爪勾住我的手腕,雖然后腿還站不穩,腦袋卻使勁往貓條上湊。護士笑著說:「昨天它自己舔了半天爪子,后腿也能抬一抬了,看來是有勁兒了。」
今天去時,發現它居然趴在貓砂盆邊上,正試圖用前爪扒拉沙子。見我進來,突然一瘸一拐地朝我挪了兩步,尾巴尖輕輕晃了晃。我蹲下來張開手,它就跌跌撞撞地撲進懷里,把臉埋在我掌心,發出 「呼嚕呼嚕」 的聲,像台剛上油的小馬達。
醫生說再鞏固兩周就能出院,我已經把陽台收拾出來了,鋪了舊毛衣,擺上它以前偷藏的乒乓球。剛才路過超市,買了袋幼貓貓糧,想著等它回來,得好好補補。
收銀台排隊時,手機收到護士發來的視訊:肉丸正趴在窗邊曬太陽,后腿雖然還沒完全利索,卻在努力地蹬著玩具老鼠。
陽光照在它橘色的毛上,像撒了把金粉。
走出超市時,風還是有點涼,可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貓糧袋,突然覺得腳步輕快了不少。其實哪有什麼猶豫,面對這樣一個會等你、會蹭你、會把所有信任都捧到你面前的小毛球,誰能舍得轉身呢?
就像現在,手機里的肉丸突然抬起頭,對著鏡頭 「喵」 了一聲,尾巴搖得比以前更歡了。我仿佛能看見它出院那天,一定會在門口把肚皮亮給我看,等著我帶它回家。那團曾經蔫在花壇里的小毛球,正在用自己的方式,一點點把溫暖攢起來,亮成盞小小的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