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下午送餐路過巷子里的面館,正準備取餐,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。低頭一看,店門口蹲著只小狗,黃白相間的毛糾結成塊,沾著黑乎乎的泥,最顯眼的是它的肋骨,根根分明地凸在皮膚上,像算盤珠子似的。
它正盯著地上的骨頭渣子直喘氣,鼻子一抽一抽的,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滴。聽見我動靜,猛地抬起頭,眼睛亮得嚇人,后腿下意識地往后縮,整個身子都快貼到墻根了。
我摸了摸兜,還有五塊零錢,對面館老闆說:「來根火腿腸。」 撕開包裝時,小狗又往后退了兩步,離我足有兩米遠。「別怕,給你吃的。」 我把火腿腸掰成小段放在地上,轉身推著電動車往前走,走到巷口回頭望,它正伸長脖子朝我這邊看,見我沒動,才試探著挪過去,叼起一塊就往垃圾桶后面鉆。
第二天路過面館,特意繞到后門看了看,沒見著它。之后三天送餐,每次路過都放慢速度,眼睛掃遍墻角和台階,那團瘦骨嶙峋的影子始終沒出現。心里有點空落落的,琢磨著它是不是被好心人撿走了。
第五天快收工時,路過城郊的垃圾站,聽見 「嗚嗚」 的哀叫聲,細得像蚊子哼。扒開堆在外面的紙箱,心一下子揪緊了 —— 正是那只小狗,右后腿腫得像根胡蘿卜,趴在地上站不起來,傷口處還流著黃水水,沾了不少灰。
我把電動車往路邊一扎,蹲下來輕聲喊:「還記得我不?」 它抬頭看了看我,沒齜牙,就是渾身哆嗦,像打擺子。
我把外套脫下來鋪在地上,慢慢伸出手,它猶豫了半天,居然把腦袋往我手心里蹭了蹭。
抱它上車時,小家伙輕得像團棉花,趴在我腿上一動不動,只有肚皮隨著呼吸輕輕起伏。去寵物醫院的路上,它一直發抖,爪子緊緊抓著我的褲腿,抓出好幾個小勾子。
醫生檢查時,它疼得 「嗷」 了一聲,條件反射地抬起爪子,把我手背劃了道血口子。「右腿是被車碾了,有點骨裂,身上還有多處劃傷,得住院觀察半個月。」 我沒多想,掏出這個月攢的五百塊押金交了,那本是打算給自己換個新手機的錢。
住院期間,每天收工都繞去醫院。剛開始它連奶瓶都不敢碰,我就坐在籠子邊,把牛奶吹涼了,一點點往它嘴里推。第五天喂藥時,它突然伸出舌頭,舔了舔我手腕上的疤痕,濕乎乎的,癢得我鼻子一酸。
出院那天特別冷,我找了條舊毯子把它裹得嚴嚴實實,騎車帶回了老家。爸媽一開始嘮叨 「凈添亂」,可看見它趴在炕頭,怯生生地搖尾巴,又趕緊找了個紙箱子當窩。
現在的小狗,早不是當初那副皮包骨頭的樣子了,毛長順了,肉乎乎的,每天我送餐回來,離著老遠就聽見它在院子里叫喚,等我推開大門,準蹲在門檻邊,尾巴搖得像朵盛開的菊花。
昨天回來晚了半小時,剛到巷口就看見它趴在墻頭上,看見我的電動車,「嗖」 地跳下來,圍著車轱轆轉圈圈,喉嚨里發出 「呼嚕呼嚕」 的聲。
摸著它熱乎乎的腦袋,突然覺得那五百塊花得值。手機舊點沒關系,可要是那天沒去垃圾站,這輩子都得惦記著那只流著黃水的小狗。有些緣分就是這樣,看著是你救了它,其實是它給你的日子,添了份實實在在的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