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六點多路過環衛站,被墻角的動靜吸引。湊近了才看清,一只黃狗趴在地上,肋骨根根分明地凸著,像洗衣板似的,臟兮兮的毛粘成一綹一綹。它肚子底下,擠著幾只粉嘟嘟的小奶狗,閉著眼睛往媽媽懷里拱,細弱的 「哼哼」 聲像小蚊子叫。
這大熱天的,太陽已經曬得地面發燙,它們就縮在墻角那點可憐的陰涼里,母狗時不時抬起頭,警惕地望一眼路過的人,眼神里全是疲憊和慌張,卻始終把小奶狗護得嚴嚴實實。
「這狗昨兒就在這兒了。」 環衛站的老張頭扛著掃帚走過來,嘆口氣,「許是剛生的,沒地方去。」 他轉身進崗亭,端了盆清水出來,放在離母狗兩米遠的地方,「剛開始還齜牙,見我沒惡意,才慢慢放松了點。」
母狗盯著水盆看了半天,確定老張頭走遠了,才小心翼翼地起身,用三條腿撐著身子挪過去喝水 —— 它的右后腿好像不太對勁,走路一瘸一拐的。小奶狗們沒了媽媽的遮擋,在原地亂爬,發出更急的 「哼哼」 聲,母狗趕緊喝完水,一瘸一拐地回窩,把孩子們重新攏到懷里。
七點多,買菜回來的李阿姨路過,看見這情景 「哎喲」 一聲,手里的菜籃子往地上一放:「這大熱天的,娘幾個要遭罪了!」 她扭頭就往家跑,沒過十分鐘,拎著個塑料袋匆匆回來,里面是掰碎的火腿腸,還有一碗溫水泡軟的狗糧。
「吃吧吃吧,沒人欺負你們。」 李阿姨把吃的往地上放,母狗卻猛地站起來,喉嚨里發出 「嗚嗚」 的低吼聲,前腿把小奶狗護得更緊了。李阿姨慢慢往后退,站到電線桿旁遠遠看著,母狗見她沒再靠近,才低下頭,叼起一塊火腿腸,轉身喂給最餓的那只小奶狗。
消息傳得快,不到中午,墻角悄悄多了個舊紙箱,是樓上王大姐家孩子不用的玩具箱,里面鋪著洗干凈的舊毛巾,軟軟和和的。賣水果的趙哥路過,放了個塑料碗,裝滿涼絲絲的清水,碗沿還留著他擦過的指印。
下午再路過時,小奶狗們吃飽了,在紙箱里滾來滾去,有只胖乎乎的甚至爬到了媽媽背上,把尾巴搖得像朵小菊花。母狗趴在箱子邊,眼神里的慌張淡了不少,看見我路過,只是抬了抬頭,沒再像早上那樣緊繃著身子。
老張頭蹲在旁邊抽煙,指著紙箱笑:「剛才三樓的小姑娘,把她弟弟的奶粉都拿來了,沖了點給小狗喝,別說,還挺愛喝。」 正說著,李阿姨端著個小盆過來,里面是攪碎的雞蛋黃,「給母狗補補,看它瘦的,哪有奶水喂孩子。」
母狗這次沒躲,看著李阿姨把雞蛋黃倒進碗里,等她退開,才慢悠悠地吃起來。吃兩口,就抬頭看看紙箱里的小奶狗,喉嚨里發出 「呼嚕呼嚕」 的聲,像是在說 「別怕,有吃的了」。
太陽快落山時,那只紙箱被搬到了環衛站的屋檐下,避開了最后的暴曬。
母狗把小奶狗一個個叼進箱子,自己蜷在入口處,眼睛半瞇著,偶爾舔舔趴在腳邊的小狗。
路過的人都會放慢腳步,有人放袋狗糧,有人添點清水,誰也沒多說什麼,卻像約好了似的,用一點點善意,給這窩流浪的毛孩子搭了個臨時的家。
看著母狗眼里的警惕慢慢化成安穩,突然覺得,這大熱天里最涼的不是樹蔭,是人心底的那點軟。就像這些悄悄聚起來的溫暖,明明沒什麼驚天動地的,卻讓這墻角的小生命,有了活下去的底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