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春的時候,院子一樓窗下突然多了個小土窩,是只黃黑相間的母狗刨的。它瘦得肋骨根根分明,見人就往后縮,只有扔過去饅頭塊時,才敢叼著躲到冬青叢里吃。
我媽心軟,每天早上都端碗泡軟的狗糧過去,隔壁張阿姨也常把剩菜倒在干凈的塑料盆里。沒過仨月,母狗像吹氣球似的圓了起來,毛色亮得發光,見我們出門,會搖著尾巴跟到單元門口,再乖乖蹲在原地等。
那天清晨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,扒著窗戶一看,母狗正趴在窩里舔什麼東西。湊近了才發現,窩里多了團白花花的毛球 —— 是只剛生下來的小白狗,閉著眼睛往媽媽懷里鉆,四條小短腿亂蹬。
「快看!生小狗了!」 我喊來張阿姨,她提著牛奶就跑下樓,倒在淺碟里遞過去。母狗叼著牛奶碟往窩里挪,小白狗聞到香味,摸索著湊過來,小嘴在碟邊蹭來蹭去,逗得我們直笑。
等小白狗睜開眼睛,走路跌跌撞撞的,成了院子里的小明星。孩子們放學就圍著看,誰也不敢碰,怕嚇著它。母狗總把小白狗護在身后,只有我們遞吃的時,才允許小家伙往前湊。
有次我端著狗糧過去,院里李叔家的大狼狗突然沖過來,對著母狗齜牙咧嘴。母狗嚇得往后退,沒想到小白狗 「嗷」 地一聲撲上去,站在媽媽前面,小身板抖個不停,卻梗著脖子齜著牙,那模樣又勇敢又好笑。
大狼狗被這陣仗唬住了,愣了愣就被李叔喊回去了。
「這小狗還挺護媽。」 張阿姨看得直樂,「比有些不懂事的孩子強多了。」
等小白狗長到半大,我和張阿姨湊錢帶母女倆去做了絕育。醫生說流浪狗繁殖太快不是好事,生下來的小狗存活率低,遭罪。做完手術那天,母狗趴在窩里不動,小白狗就守在旁邊,把我們遞過去的肉干叼到媽媽嘴邊。
現在母女倆天天在院子里曬太陽,母狗胖得像個黃皮球,小白狗雪白雪白的,跑起來像團棉花糖。有次給它們喂雞腿,小白狗叼著雞腿先跑到媽媽面前,等母狗咬了一口,才自己叼著跑到一邊啃。
那天我媽看著這一幕,突然嘆口氣:「你說這小狗都知道讓著媽媽,護著媽媽,有些人活一輩子,還不如只狗懂事。」
其實想想,我們不過是給了它們幾碗飯,它們卻用最純粹的方式回報 —— 母狗每天蹲在單元門口等我們下班,小白狗會把撿到的小樹枝叼到我腳邊。這院子因為有了它們,多了好多笑聲,也多了份說不清的暖。每次看見小白狗擋在媽媽身前的小身影,就覺得這世間最珍貴的感情,從來都不分物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