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清晨六點半,李奶奶剛解開院門上的鐵鏈,就聽見腳邊傳來 「嘩啦」 一聲 —— 一只渾身臟污的狗從門后陰影里爬出來,慌忙搖著尾巴,卻因為太虛弱,搖著搖著就晃了晃。
李奶奶瞇眼一看,心猛地揪緊。這狗瘦得只剩一把骨頭,肋骨在打結的毛下根根分明,原本油亮的棕毛沾著泥塊和枯葉,像塊破爛的氈子。唯有一雙眼睛,還是記憶里的模樣,濕漉漉地盯著她,尾巴雖禿了半截,卻仍拼盡全力搖得像個小風扇。
「毛毛?是你嗎,毛毛?」 李奶奶的聲音突然發顫,她揉了揉眼睛,怕自己看花了 —— 這只狗,不是三個月前跟著她去菜場走丟的毛毛嗎?
話音剛落,狗子突然發出 「嗚咽」 的低吟,拖著瘸腿就往她腿上蹭。那力道很輕,卻帶著股執拗的勁兒,像是怕一松勁,眼前的人就會消失。李奶奶蹲下身,手剛碰到它瘦骨嶙峋的背,眼淚就 「吧嗒」 掉在狗毛上。這是她一手喂大的狗啊,從巴掌大的奶狗養到半大,丟了以后,她每天都抱著毛毛的舊墊子哭,尋狗啟事貼遍了附近三條街,連夢里都在喊 「毛毛回家」。

李奶奶顧不上買菜,趕緊把毛毛抱進屋里,放在客廳的舊棉墊上。她轉身沖進廚房,倒了滿滿一碗溫水,又翻出柜子最里面的火腿腸 —— 那是毛毛以前最愛吃的,她總說 「省著給毛毛當零食」,丟狗后一直沒舍得扔。
毛毛渴得厲害,湊到碗邊 「咕咚咕咚」 喝,水順著嘴角流到下巴,滴在棉墊上;咬火腿腸時,牙齒磨得 「咯吱」 響,吃得太急,還嗆得咳嗽了兩聲。李奶奶坐在旁邊,一邊輕輕順它的毛,一邊抹眼淚:「慢點兒吃,奶奶這兒還有,以后再也不讓你餓肚子了。」
這時她才看清,毛毛的后腿上結著一塊黑痂,周圍的毛都掉光了,輕輕一碰,毛毛就會往回縮。李奶奶的心像被針扎:這三個月,它是不是被人追著打?是不是下雨天躲在橋洞下發抖?是不是餓極了只能啃垃圾桶里的骨頭?它又怎麼能從陌生的地方,憑著氣味找回家?
李奶奶打來溫水,拿了塊柔軟的舊毛巾,一點點給毛毛擦身子。以前毛毛洗澡總愛撲騰,把水濺得滿地都是,可這次卻乖得讓人心疼,乖乖趴在棉墊上,連尾巴都沒怎麼動。洗干凈后,毛毛身上的舊傷疤露了出來,在淺棕毛下格外顯眼。李奶奶用吹風機慢慢吹毛,嘴里不停念叨:「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,奶奶以后出門一定拴著你。」
鄰居們聽說毛毛回來了,都跑來看。張嬸摸著毛毛的頭說:「這狗通人性啊,丟了這麼久還能找回來,跟你有緣分!」 王大爺也嘆著氣:「以后可得看緊點,這麼好的狗,丟了多心疼。」 李奶奶笑著點頭,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—— 那是失而復得的踏實,是牽掛終于落地的安心。
傍晚,毛毛吃飽喝足,自己慢悠悠走到陽台,趴在它的舊墊子上。那墊子是李奶奶用碎布拼的,上面還繡著個歪歪扭扭的小骨頭,是她去年冬天特意給毛毛做的。沒過一會兒,毛毛就打起了小呼嚕,小爪子偶爾蹬一下,像是在夢里追著胡蝶跑。
李奶奶坐在旁邊織毛衣,毛線團滾到毛毛腳邊,它迷迷糊糊地用爪子扒拉了兩下,又接著睡。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,把一人一狗的影子拉得長長的,院子里的老槐樹飄下兩片葉子,落在陽台的欄桿上 —— 這個冷清了三個月的小院子,終于又有了往日的熱鬧,也終于把丟失的牽掛,重新找了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