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個月傍晚扔垃圾時,眼角余光瞥見垃圾桶旁邊的黑色塑料袋上,縮著團雪白雪白的東西。風卷著落葉滾過,那團毛球跟著抖了抖,像顆被人丟在路邊的棉花糖。
我踮著腳走過去,塑料摩擦的 「窸窣」 聲讓它猛地抬起頭。一對圓溜溜的藍眼睛,襯著銀灰色的絨毛,原來是只銀漸層小貓,看模樣才兩三個月大。它的爪子緊緊扒著塑料袋,指縫里還沾著點枯葉,見我蹲下來,立刻把臉埋進懷里,只留條毛茸茸的尾巴在外面輕輕拍打著地面。
「跟我回家吧。」 我解開外套把它裹進去時,感覺懷里的小家伙在發抖,像揣了只受驚的小麻雀。
頭三天,這只後來被我叫做 「雪球」 的小貓,把我家沙發底當成了城堡。我把貓糧碗推到沙發邊,它聞都不聞;倒了碗溫牛奶,也只在我關燈躺下后,才能聽見沙發底下傳來 「吧嗒吧嗒」 的輕響。有次半夜起夜,借著月光看見沙發縫里露出半截尾巴,我一咳嗽,那尾巴 「嗖」 地縮了回去,緊接著傳來 「咚」 的一聲,估計是在里面撞了頭。
轉機出現在第五天清晨。我煎雞蛋時,感覺腳踝被什麼東西掃了一下,低頭看見雪球蹲在灶台邊,尾巴尖正一下下蹭我的褲腿。它的耳朵豎著,藍眼睛盯著鍋里的雞蛋,喉嚨里發出 「咕嚕咕嚕」 的聲,像台沒上油的小馬達。
從那天起,雪球像突然按下了開關。我上廁所,它必定扒著門縫 「喵喵」 叫,非要擠進來蹲在腳邊,把尾巴盤成個圈;我趴在沙發上看劇,它會踩著我的肚子跳上沙發背,再蜷成毛球壓在我胸口,呼嚕聲比電視里的台詞還清楚;就連我洗澡時,它都要蹲在浴室門口守著,聽見水聲停了,就用爪子輕拍門,像在催我快點出來。
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它的飯量。早上一把貓糧得壓實了才夠吃,中午半罐貓條舔得罐頭底發亮,傍晚還得加把凍干當零食。有次我故意逗它,把空碗遞到它鼻子前,它居然抬起爪子 「啪」 地拍在我手背上,力道不大,意思卻很明確:該添飯了。
上周帶它去寵物醫院,醫生摸著雪球圓滾滾的肚子笑:「這是以前餓狠了,現在才有空就囤糧。」 我看著雪球在檢查台上東張西望,藍眼睛里滿是好奇,突然鼻子一酸 —— 原來它拼命吃東西,不是饞,是怕再回到那個只能在垃圾桶旁找吃的日子。
現在每天下班,我剛把鑰匙插進鎖孔,門里就傳來 「噠噠噠」 的爪子聲。一開門,雪球準會撲過來蹭我的鞋,把銀灰色的毛粘在褲腳上,再跟著我滿屋轉,我去廚房它蹲灶台,我回臥室它跳床,就連我坐在馬桶上,它都要跳上洗手台盯著我看。
有天加班到深夜,打開門看見雪球趴在門口的地墊上,聽見動靜立刻抬起頭,藍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兩顆星星。
它蹭過來時,我摸著它暖暖的肚皮,突然發現這出租屋好像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—— 以前總覺得空蕩蕩的房間,現在到處是它的小窩、食盆和掉在角落的貓毛,連空氣里都飄著股淡淡的奶香味。
昨晚我躺在床上刷手機,雪球蜷在我枕頭邊打盹,尾巴尖偶爾掃過我的臉頰。月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,給它的絨毛鍍上了層銀邊。我輕輕摸了摸它的耳朵,它往我手心里蹭了蹭,呼嚕聲又響了些。
原來被依賴是這麼暖的事。不是你追著誰跑,而是總有個小毛球等你回家,用它的全世界粘著你,讓你明白,哪怕在別人眼里只是間出租屋,只要有這團毛茸茸的溫暖在,就永遠有盞燈為你亮著,有個小生命盼著你回來。
垃圾桶旁的相遇多像場意外,卻讓我撿回了個小太陽。現在每天早上,都是雪球用爪子拍醒我,藍眼睛里映著朝陽,仿佛在說:新的一天,我們又能一起吃飯、一起發呆、一起把這日子過得熱熱鬧鬧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