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班路上經過街角花壇時,我以為那團臟乎乎的東西是只被人丟棄的毛絨玩具。灰撲撲的一團縮在冬青叢里,陽光照在它身上,竟看不出原本的顏色。要不是高跟鞋踢到石子,驚得那團東西動了動,我大概就徑直走過了。
它抬起頭的瞬間,我愣在原地。是只小博美,白毛糾結成一團團,像沾了泥的棉花,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,濕漉漉的,像兩顆浸在水里的黑葡萄。見我蹲下來,它遲疑了一下,竟搖著細弱的尾巴湊過來,用冰涼的小鼻子蹭了蹭我的手指。
那一刻,手機里上司催打卡的消息響個不停,可我摸了摸它瘦得硌手的脊背,心里只有一個念頭:遲到就遲到吧。我解下圍巾,小心翼翼地把它裹起來。小家伙輕得像團雲,在我懷里微微發抖,卻沒叫一聲,只是把腦袋埋進圍巾里,呼吸軟軟地噴在我手腕上。
辦公室瞬間成了臨時救助站。小張把剛買的肉包子掰成小塊,王姐翻出抽屜里的舊毛巾,蘸著溫水給它擦爪子。小家伙餓壞了,叼著包子餡小口吞咽,胡子上沾著肉末,眼睛卻警惕地打量著四周,像只受驚的小獸。「得去醫院看看。」 王姐戳了戳它的耳朵,「這毛都打結了,怕是流浪好久了。」
午休時間,我抱著它沖進寵物診所。醫生梳開它打結的毛時,掉下來不少泥塊和草籽。檢查結果還好,只是有點著涼和貧血。打疫苗時,它疼得縮了縮脖子,卻只是用鼻子輕輕哼唧了兩聲,小爪子緊緊扒著我的袖口,像在抓救命稻草。
帶回家的第一件事,是給它洗熱水澡。原本灰撲撲的毛遇水后顯出雪白的底色,沖掉泥垢,一盆水變成了渾湯。吹風機嗡嗡響著,它起初嚇得發抖,後來竟舒服地瞇起眼睛,任由熱風掃過脊背。吹干后,它站在毛巾上抖了抖,瞬間變成個蓬松的白球,尾巴翹得高高的,活像個會動的棉花糖。
「就叫雪球吧。」 我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說。它像是聽懂了,用鼻尖蹭我的手心,濕漉漉的眼睛里全是依賴。
雪球成了我生活里的新鬧鐘。每天天剛亮,它就跳上床,用濕乎乎的鼻子拱我的臉頰,要是不理它,就叼著拖鞋往床上拖;下班打開門,總能看見它蹲在鞋柜旁,尾巴搖得像朵盛開的花,把一天的疲憊都搖散了。
以前下班就窩在沙發里刷手機,現在雷打不動要帶它去小區散步。
它認識了隔壁的金毛,也知道樓下李奶奶會給它喂小餅干。有次我加班晚歸,遠遠看見路燈下有個小白點,走近了才發現是雪球,它竟然扒開紗門,蹲在單元門口等我,見我回來,立刻撲上來抱著我的腳踝轉圈。
現在的雪球,早不是街角那只臟乎乎的小可憐了。它的毛長得像團蓬松的雪,會抱著我的胳膊睡覺,會在我看電視時,把腦袋枕在我的拖鞋上。有天我對著鏡子試新裙子,它突然站起來,用后腿扒著我的膝蓋,尾巴搖得像個小馬達,仿佛在說 「好看」。
同事們總笑我成了 「狗奴」,可只有我知道,是這只被遺棄的小博美,讓我的生活有了溫度。它教會我慢下來,去感受清晨的風,去回應一份全心全意的等待。街角的冬青叢依舊在那里,只是再也沒有縮成一團的小可憐,而我家里,卻多了個會打滾、會撒嬌的小雪球,每天都把日子烘得暖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