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庫的感應燈忽明忽暗,剛走到車旁,就聽見 「嗷」 的一聲慘叫。循聲望去,穿花襯衫的阿姨正舉著購物袋,往墻角的影子上抽。那影子縮成一團,黃白相間的毛炸得像朵蒲公英,尾巴夾得緊緊的,在原地慌亂地打轉。
「阿姨,您這是干啥呀?」 我趕緊沖過去攔。阿姨喘著粗氣,把購物袋往地上一摔,排骨散落得滿地都是,幾根啃得干干凈凈的骨頭滾到我腳邊,上面還沾著點肉絲。「你看這畜生!剛買的排骨全給我叼走了!三十多塊錢呢!」 她抬腳還要踢,貓嚇得往我腳后縮,喉嚨里發出 「嗚嗚」 的哀鳴,眼睛瞪得溜圓,像兩顆受驚的玻璃珠。
我彎腰把貓護在身后,它的爪子突然搭住我的褲腿,尖指甲輕輕勾著布料,像是在求救。「它肯定是餓壞了,您消消氣。」 我掏出手機點開轉賬界面,「排骨錢我給您轉,多轉點算賠罪,您別跟它計較了行不?」 阿姨盯著我輸的 50 塊錢,嘴唇動了動,嘟囔句 「晦氣」,拎著空袋子走了。
車庫里只剩下我和這只貓。它還縮在墻角,我慢慢蹲下去,手掌攤開:「沒事了,不打你了。」 小家伙猶豫了一下,居然試探著往前挪了兩步,用鼻子聞了聞我的指尖,然后突然把腦袋往我手心里蹭,毛蹭得我虎口發癢。摸它后背時,能清晰地摸到每一根肋骨,瘦得像串沒掛肉的排骨。
「跟我走吧。」 我輕聲說。它像是聽懂了,亦步亦趨地跟著我,爪子踩在水泥地上,發出 「嗒嗒」 的輕響。拉開車門,它遲疑地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副駕,然后縱身跳上去,蜷在座位底下,全程沒叫一聲。
上午請了假帶它去寵物醫院。護士小姐姐給它洗澡時,小家伙居然沒掙扎,只是把腦袋埋在泡沫里,像個做錯事的孩子。吹干毛才發現,它黃白相間的花紋其實很整齊,尾巴尖還有撮白毛,像沾了點雪。醫生說除了營養不良和幾個跳蚤,沒別的毛病,我懸著的心才落下來。
回家的路上,它不再躲座位底下,而是蹲在儀表盤上,爪子扒著邊緣,眼睛跟著路邊的樹轉來轉去。我給它取了個名,叫 「排骨」,喊它的時候,耳朵會抖一下,像是在答應。
剛才倒了碗貓糧,排骨居然吃得直打嗝,小肚子鼓得像個圓皮球。吃完就黏過來,用腦袋蹭我的手背,喉嚨里發出 「呼嚕呼嚕」 的聲兒,像台小馬達在轉。現在它正趴在沙發上睡覺,前爪抱著我的舊拖鞋,尾巴尖隨著呼吸輕輕晃,把拖鞋上的絨毛都掃得立起來了。
窗外的天漸漸黑了,我看著沙發上那團毛茸茸的影子,突然覺得這 50 塊錢花得值。對我來說只是少喝兩杯奶茶,對排骨來說,卻是從挨揍的絕境里,跌進了一個有貓糧、有暖窩的春天。
或許流浪的日子里,它早就學會了看人的臉色,知道誰會給口吃的,誰會揚起棍子。
可即便被生活揍得縮成一團,在我伸出手時,它還是愿意放下戒備,把毛茸茸的腦袋,輕輕擱在我的掌心。
這會兒排骨醒了,正用爪子拍我的褲腿,大概是想讓我陪它玩。我拿起逗貓棒晃了晃,它立刻蹦起來,黃白相間的身子在空中劃出道弧線,像顆會跳動的糖果。看著它追著羽毛跑的樣子,我忽然明白,所謂救贖從來都是相互的 —— 我給了它一個家,它卻用那身暖暖的絨毛,把我平凡的日子,烘得又軟又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