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妹抱著紙箱站在我家門口時,睫毛上還掛著淚珠。「姐,它特別乖,洗澡都不鬧。」 紙箱里探出個三角腦袋,渾身雪白,只有尾巴尖帶點橘色,像塊沾了果醬的棉花糖。我伸手去摸,小家伙居然順著我的手指爬上來,蜷在掌心不動了,呼吸輕得像片羽毛。
「大伯說家里不能養。」 堂妹把一袋舒化奶塞給我,「說明書說這個能喝。」 小貓果然湊過去舔,粉紅的舌頭一卷一卷,把奶漬蹭得滿臉都是。堂妹蹲在旁邊看,突然笑出聲:「就叫它糖果吧,你看它多甜。」
最初幾天,糖果安靜得不像只小貓。我上班時它就趴在沙發角落,回來時準在門口等,尾巴豎得筆直,像根會搖的小旗桿。有次加班晚歸,發現它居然把我的拖鞋擺成了一對,自己蜷在鞋上打盹,大概是把這當成了最安全的窩。
半夜三點被奇怪的聲音弄醒時,我摸著黑沖進客廳,差點踩翻貓砂盆。糖果趴在地毯上,旁邊吐了一小攤奶漬,看見我就往沙發底下鉆,尾巴夾得像根細鐵絲。我蹲下來摸它的背,才發現小家伙渾身發燙,耳朵熱得像塊小烙鐵。
「怕是餓太久,腸胃不適應。」 朋友在電話里指導我喂益生菌,「別給奶了,試試泡軟的貓糧。」 我把貓糧碾成粉,用針管一點點推到它嘴邊,糖果起初閉著嘴抗拒,後來大概是餓極了,小口小口地咽著,眼睛卻始終盯著我,像個怕挨罵的孩子。
最讓我松口氣的是第二天早上。看見貓砂盆里那團小小的粑粑時,我差點跳起來歡呼。糖果蹲在旁邊洗臉,聽見我的動靜,突然用爪子扒拉盆沿,像是在邀功。陽光透過紗窗照在它身上,絨毛里的灰塵看得一清二楚,卻覺得可愛得緊。
堂妹周末來的時候,帶了包豬肉脯。剛撕開包裝,糖果突然從沙發上彈起來,圍著她的腳邊轉圈,喉嚨里發出 「咕嚕咕嚕」 的聲,哪還有半分之前的文靜。「原來你不愛喝奶啊。」 堂妹把肉脯撕成小塊,糖果叼起就跑,躲到茶幾底下狼吞虎咽,尾巴搖得像朵盛開的向日葵。
大概是肉脯收買了它,那天之后,糖果變得黏人起來。我看書時它趴在書頁上,敲鍵盤時踩我的空格鍵,最過分的是半夜鉆進被窩,把腦袋擱在我枕頭上,呼嚕聲比鬧鐘還準時。有次視訊會議,它突然跳上桌子,對著屏幕里的同事 「喵」 了一聲,害得我被笑了整整一周。
一個月過得飛快。當我發現糖果能跳上窗台,能自己撕開零食袋,甚至會把掉在地上的頭髮叼進垃圾桶時,才驚覺這小家伙已經把這兒當成了家。可堂妹突然抱著玩具貓來敲門:「姐,我媽同意我養了,把糖果還給我吧。」
糖果大概聽懂了 「還」 字,突然鉆到我椅子底下,爪子緊緊勾著我的褲腳。堂妹伸手去抱,它就發出 「哈」 的警告聲,明明是只巴掌大的小貓,卻擺出了老虎的架勢。
那天晚上,堂妹在我家哭到九點,說糖果是她撿的,身上還沾著她的味道。我爸在旁邊打圓場:「要不輪流養?」 糖果卻突然跳上茶幾,把它最寶貝的毛線球推到我面前,又用腦袋蹭了蹭堂妹的手,像是在勸架。
最后我們達成協議:每周三堂妹來我家看它,糖果的零食由我們輪流買。看著堂妹把豬肉脯遞到糖果嘴邊,小家伙左一口右一口,尾巴尖同時掃著我們倆的手,突然覺得這爭執也挺甜蜜的。
現在的糖果,學會了在我下班時蹭腿,也會在堂妹來時跳到她懷里。它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,只是用那雙藍寶石似的眼睛看著我們,把呼嚕聲送成最溫柔的和解。原來愛從來不是爭搶,而是像糖果的尾巴尖,能同時拂過兩個人的掌心,留下一樣的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