飯店門口的霓虹晃得人眼暈,我正低頭踢著腳下的石子,突然聽見 「吱」 的一聲輕響,細得像根繃緊的線。
蹲下來才發現,腳邊縮著團灰撲撲的東西。比我的拇指大不了多少,渾身濕透,毛粘在皮膚上,活像塊被踩扁的抹布。湊近了才看清是只奶貓,眼睛還沒睜開,臍帶結鼓鼓囊囊的,四條小細腿在地上亂蹬,每蹬一下就發出半聲微弱的叫,像是怕被人聽見。
「這麼小……」 我用指尖碰了碰它的背,冰得像塊鐵。旁邊的石子硌得它肚皮生疼,可它還是拼盡全力往暖和的地方挪 —— 我的鞋邊,大概是這周遭唯一有溫度的東西。
飯店服務員拎著垃圾袋出來,看見就皺眉:「剛還在花壇里,估計是被母貓遺棄了。」 我突然想起獸醫朋友說的話,新生奶貓失溫超過兩小時就難活了。心猛地揪緊,扯下圍巾把它裹起來,觸感像握著片薄冰。
找紙箱時手都在抖。便利店阿姨見我急得冒汗,塞來包暖寶寶:「墊箱底能焐熱。」 回到家把小貓放在台燈下,才看清它的模樣:耳朵還沒立起來,像兩片皺巴巴的樹葉,爪子細得像牙簽,沾著草屑和泥土。
沖溫水時特意兌了體溫計量著,38 度,和人的體溫差不多。用棉簽蘸著水給它擦身子,小家伙突然在毛巾上扭了扭,發出 「喵」 的一聲,不是求救,倒像是在哼唧。
擦到肚皮時,發現它瘦得能看見內臟的輪廓,胃里空空的,大概從出生就沒吃過奶。
暖風機對著紙箱吹了半小時,小貓的毛終于慢慢蓬松起來,露出雪白雪白的底毛。我把灌了熱水的玻璃瓶裹在毛巾里,放在它旁邊,小家伙立刻湊過去,小爪子搭在瓶子上,像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喂奶成了最驚險的事。針管里吸著羊奶粉,推得稍快就見它嗆得直哆嗦,小鼻子一抽一抽的。只能一滴一滴往嘴里送,喂完立刻豎著抱起來,用指腹輕輕拍它的背,拍得手酸了,才聽見它打了個小小的奶嗝。
第三天清晨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弄醒。小貓正趴在暖寶寶上,腦袋頂著玻璃瓶,尾巴尖輕輕晃著。我趕緊去稱體重,電子秤顯示 76 克,比撿到時長了 3 克。雖然還是輕得像片羽毛,卻讓我盯著數字笑出了聲。
現在每天定鬧鐘,兩小時喂一次奶。凌晨四點的房間里,只有台燈亮著,我坐在床邊,看著小貓在掌心喝奶,小舌頭卷著針管頭,像在吮吸全世界的希望。有次喂到一半,它突然抬起頭,閉著眼睛往我指縫里鉆,小鼻子蹭得我癢癢的。
昨天給它換尿墊,發現臍帶結掉了,留下個芝麻大的小疤。我用棉簽蘸著碘伏給它消毒,它居然伸出舌頭,舔了舔我的手腕,濕乎乎的,像顆小淚珠。朋友視訊時看見,笑著說:「這是把你當媽了。
」
此刻小貓正蜷在我剛織好的毛線窩里,肚子微微起伏。台燈的光落在它身上,像給這團小毛球鍍了層金邊。我戳了戳它的肚皮,軟乎乎的,比剛撿來時鼓了點。它動了動,往毛線堆里鉆得更深了,大概是夢到了暖和的地方。
不知道它能不能順利活下來,但每次看見它努力喝奶的樣子,就覺得這人間值得。畢竟,能握著這樣一個小小的生命,感受它從冰涼到溫熱,從微弱到有力,是多麼幸運的事啊。
明天打算給它買個更小的奶瓶,聽說那樣喝奶更省力。希望這個小不點能快點長肉,長到能自己舔奶,長到能跳上我的枕頭,長到能在陽光下追著光斑跑。畢竟,春天快到了,它該看看花開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