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區后門的環衛桶旁,總蹲著團黃乎乎的影子。第一次見它時,這只土狗正把腦袋扎進垃圾桶,半截尾巴露在外面,被風吹得直打晃。瘦得能數清肋骨,黃毛粘成一綹綹,像塊揉皺的舊抹布。
那天我拎著剩菜出門,它突然從桶后竄出來,嚇得我手一抖,塑料袋掉在地上。狗卻沒撲上來,只是蹲在三步外,尾巴夾得緊緊的,喉嚨里發出 「嗚嗚」 的聲兒,黑眼睛亮晶晶地瞅著我。
「餓壞了吧。」 我把菜倒在紙殼上,它還是不敢動,直到我轉身走了兩步,才聽見身后 「吧唧吧唧」 的聲音。回頭看時,紙殼已經空了,狗正用舌頭舔著地上的油星子。
第二天一早,門剛打開條縫,就見它蹲在台階上,見我出來,立馬往后退了兩步,又不甘心地往前挪了挪,尾巴在地上掃出淺淺的印子。我回屋拿了個搪瓷碗,盛了半碗米飯拌火腿,剛放在地上,它就狼吞虎咽起來,耳朵卻一直豎著,警惕地聽著周圍的動靜。
從那天起,這只被我喚作 「黃毛」 的狗,成了我家的常客。每天傍晚六點,準蹲在老地方,見我端著碗出來,就立刻坐下,尾巴搖得像朵盛開的菊花,前爪還會規矩地并在一起,像在作揖。
有回下暴雨,我以為它不會來了,正準備把飯倒回冰箱,突然聽見 「篤篤」 的敲門聲。透過貓眼看去,黃毛渾身濕透,嘴里叼著只粉色的小拖鞋,正用爪子輕輕拍門。
開門時,它把拖鞋放在我腳邊,抖了抖身上的水,甩了我一臉水珠,然后蹲回台階上,眼巴巴地望著我手里的碗。
「這是撿了鄰居家小寶的鞋啊。」 我又氣又笑,把鞋收好,給它端了熱乎的粥。黃毛喝完粥,居然沒立刻走,趴在門口的地墊上,把濕乎乎的腦袋擱在前爪上,看我收拾屋子,時不時發出兩聲滿足的哼唧。
不知從什麼時候起,黃毛的地盤從門口擴展到了院子。大白天陽光好時,它會跳上我的電動車,蜷在車座上打呼嚕,肚子隨著呼吸一鼓一鼓的,把車座捂得暖烘烘的。我要騎車時,它就慢悠悠地跳下來,等我鎖好車,又立刻跳回去,仿佛那是它的專屬寶座。
昨天帶它去菜市場,剛走到肉攤前,王叔就笑著扔過來塊帶筋的肉:「給你家黃毛加個菜。」 只見黃毛叼起肉,跑到旁邊的空地上,前爪按住肉,小口小口地啃,吃完還不忘用舌頭把爪子舔得干干凈凈。周圍買菜的阿姨們都圍過來看:「這狗比有的小孩還講衛生!」 黃毛像是聽懂了夸獎,尾巴翹得更高了。
現在的黃毛,早已不是當初那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。圓滾滾的身子,黃毛油光水滑,走在路上時,胸脯挺得高高的,遇見別的狗,也不再夾著尾巴逃竄。每天清晨,它會跟著我去公園散步,傍晚準時蹲在門口等飯,夜里就趴在電動車旁守著院子。
剛才給它盛飯時,這家伙居然把空碗叼到我腳邊,用鼻子拱得 「嘩嘩」 響,黑眼睛里滿是 「該開飯了」 的催促。我笑著往碗里添了勺肉湯,看它埋頭苦吃的樣子,忽然覺得,這每天準時響起的 「飯點提醒」,成了日子里最踏實的盼頭。
夕陽把黃毛的影子拉得很長,它吃完飯后,正趴在電動車上舔爪子,陽光照在它油亮的皮毛上,泛著溫暖的金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