爺爺的木屋藏在半山腰的老林里,屋脊總沾著松針。那年秋末他巡山時,在落葉堆里扒出只凍得打哆嗦的貍花貓,巴掌大的小身子,尾巴尖還沾著樹脂。
「帶回去給你奶奶解悶。」 爺爺把貓揣進棉襖里,下山時小家伙在懷里拱了拱,爪子勾住了他的補丁。沒想到奶奶看著貓耳朵上的豁口直抹淚:「讓它陪著你吧,夜里好歹有個活物喘氣兒。」
這貓後來得了個威風名字 —— 虎子。開春時就顯露出本事,能順著房梁躥上松樹,把偷曬的筍干的松鼠趕得吱吱叫。爺爺巡山時,它總跟在后頭踩落葉,遇到蛇就炸起一身毛,弓著背把爺爺往身后護。
去年那場大雪來得兇,鵝毛片子下了兩天兩夜,山路上的雪能沒過膝蓋。第三晚爺爺就不對勁了,腦袋燒得像火塘,迷迷糊糊中聽見虎子在屋里瘋跑。他想伸手摸水壺,卻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有。
不知過了多久,一塊油乎乎的東西砸在枕頭上。爺爺睜眼一看,是塊掛著繩結的臘肉,柜子門被扯得耷拉著,虎子蹲在門檻上舔爪子,嘴邊還沾著油星子。
后半夜爺爺感覺有毛茸茸的東西蹭他的臉,睜眼瞧見虎子嘴里叼著只凍硬的野兔,渾身雪沫子化成水,順著胡須往下滴。它把野兔往床邊一丟,就跳上炕蜷在爺爺心口,發出嗚嗚的動靜。爺爺摸它的爪子,才發現肉墊裂了好幾道血口子,在被子上印出小小的紅痕。
第四天中午,巡山隊的腳步聲在雪地里響起來時,虎子 「噌」 地躥到門口,對著外面直叫喚。隊員們說,那只野兔凍在離木屋三里地的溪澗邊,雪地上只有一串小貓爪印,深一腳淺一腳的。
現在虎子成了山上的 「功臣」。奶奶每月托人捎來毛線,給它織了兩雙護腿,藍的繡著松枝,紅的繡著梅花,虎子不愛穿,總趁人不注意就扒下來藏進柴火堆。爺爺巡山的帆布包里,卻總躺著兩袋凍干肉,走幾步就喊一聲 「虎子」,看它從哪棵樹后躥出來,才肯繼續往前走。
入秋時落了場早雪,天還沒黑透,虎子就蹲在火塘邊盯著爺爺添柴。有個年輕隊員開玩笑說 「這貓比人還金貴」,爺爺手里的柴刀 「哐當」 一聲砸在地上,臉膛漲得通紅:「你懂個啥,這是我老伙計!」
虎子像是聽懂了,往爺爺腳邊靠了靠,尾巴尖輕輕掃著他的褲管。火塘里的火苗 「噼啪」 響,把一人一貓的影子投在墻上,拉得老長,像棵盤根錯節的老樹,枝椏里藏著說不盡的暖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