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三傍晚倒垃圾,單元門口的灌木叢里突然竄出團毛球。黃白黑三色攪在一起,像塊被揉皺的花布,正蹲在那里舔爪子,下巴尖尖的,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黑葡萄。
「誰家的貓?」 我蹲下來試探著喊。三花貓居然沒躲,反而邁著小碎步湊過來,用尾巴輕輕掃我的褲腿。摸它后背時,毛順得像剛梳過,一點沒沾泥,脖子上光溜溜的沒項圈,卻干凈得不像流浪貓。
抱回家時,它在我懷里乖乖的,爪子搭在我胳膊上,喉嚨里發出 「呼嚕呼嚕」 的聲兒。倒了碗貓糧,小家伙居然跳上茶幾,腦袋埋進碗里吃得直打嗝,尾巴豎得像根小旗桿。等我反應過來,沙發墊已經被它抓出幾個小勾痕,像繡了朵歪歪扭扭的花。
「你倒不客氣。」 我點著它的鼻尖笑,它卻用腦袋蹭我的手,把臉頰的絨毛往我掌心送,癢得人心里發軟。
業主群發了尋貓消息,配著它蹲在茶幾上的照片。三天過去,消息沉在列表底,連個點贊的都沒有。這期間,三花貓倒把自己當成了主人 —— 第一天就霸占沙發中間的位置,第二天跳上書架,把我的散文集扒到地上,第三天清晨五點,居然蹲在床頭叫我起床,聲音軟軟的,像根羽毛搔著耳朵。
「你主人到底在哪啊?」 我對著趴在鍵盤上的三花嘆氣,它正用爪子拍我的空格鍵,屏幕上跳出一串亂碼。
聽見我的話,它突然抬起頭,黃白相間的腦袋歪向一邊,尾巴尖輕輕晃,像是在說 「不知道」。
樓下張阿姨來送自己種的韭菜,看見三花蜷在我腿上看電視,笑著說:「這貓精氣神足,怕是主人出遠門,家里人沒看住跑出來的。」 她伸手想摸,三花居然主動把腦袋湊過去,把阿姨樂得直夸:「真是只通人性的小東西。」
我又在群里發了張近照,三花正叼著逗貓棒打滾,黃白黑的毛在陽光下閃著光。這次有鄰居評論:「養這麼好,怕是原主人早不想要了。」 心里像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,說不清是委屈還是慶幸。
現在每天下班,一開門就能看見三花蹲在換鞋凳上,看見我就 「喵」 一聲,然后往沙發跑,等我過去撓它的下巴。它學會了在我炒菜時蹲在廚房門口,等我扔塊雞胸肉;學會了在我打電話時趴在聽筒旁,發出輕輕的呼嚕聲;甚至學會了在我熬夜時,把我的拖鞋扒到床邊。
昨天整理衣柜,翻出件舊毛衣,三花突然跳進去,蜷成個毛團不肯出來。毛衣上沾著它的幾根雜毛,黃的白的黑的,像撒了把彩糖。我盯著那些毛發起呆,突然意識到,這半個月來,我已經習慣了沙發上的小勾痕,習慣了清晨的軟叫聲,習慣了打字時腿上沉甸甸的重量。
業主群的消息還是沒動靜。窗台的尋貓啟事被風吹得卷了邊,三花正蹲在旁邊,用爪子把卷起的角摁平。
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它身上,三色皮毛混在一起,暖融融的像塊小毯子。
或許它的主人不會來了。或許從它蹭我褲腿的那一刻起,就已經選好了新家。我摸了摸它的腦袋,小家伙順勢往我懷里鉆,把臉埋進我的頸窩。沙發墊上的勾痕還在,可我看著它們,突然覺得那是這屋子里最美的花紋 —— 畢竟,不是誰都能遇見一只愿意在你家沙發上,留下專屬印記的三花貓呀。
今晚打算給它買個貓抓板,再弄個小鈴鐺項圈。就算哪天原主人找來了,至少這段日子,我得讓它知道,這里也曾是它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