寵物店門口的垃圾桶泛著餿味,我剛路過就聽見 「哼哼」 的聲,細得像根快繃斷的棉線。探頭一看,胃里突然一緊 —— 是只小貓,瘦得能數清每根肋骨,毛粘成硬疙瘩,眼睛被分泌物糊得只剩條縫,正蜷在爛菜葉堆里發抖。
「活不過今天的。」 老闆叼著煙走出來,踢了踢垃圾桶,「一身貓癬加肝病,治它不如買只英短。」 小貓突然抬起頭,露出半只藍眼睛,就那麼直勾勾望著我,像顆泡在水里的玻璃珠。我沒等老闆再說第二句,伸手把它撈了出來,小家伙輕得離譜,揣在兜里像揣著個暖水袋,卻暖得人心頭髮燙。
寵物醫院的燈亮得晃眼。醫生捏著小貓后頸的皮嘆氣:「才三百克,比剛出生的老鼠還輕。」 針管往它嘴里推營養液時,它居然用沒力氣的爪子扒拉針管,喉嚨里發出 「嗚嗚」 的聲,像在說 「我能行」。檢查單上的數字觸目驚心,光輸液的費用就夠買半只品種貓,可看著它努力吞咽的樣子,我摸了摸兜里的銀行卡:「治,多少錢都治。」
頭一個月簡直是場硬仗。每天凌晨三點定鬧鐘喂藥,小貓總把藥片吐出來,我只能磨成粉拌在羊奶里,用針管一點點往它嘴里推。它的貓癬傳染得我胳膊上全是紅點,擦藥膏時癢得直跺腳,可一回頭看見它趴在我枕頭邊,用小舌頭舔我的手指,所有火氣就都消了。
最驚險是第二周,小貓突然便血,體溫降到三十五度。醫生說要做好心理準備,我守在保溫箱旁,摸著它冰涼的小爪子掉眼淚。凌晨五點,它居然用爪子勾住了我的指甲,雖然只有一點點力氣,卻沒松開。那天的朝霞特別紅,透過窗戶照在它耳朵上,像沾了點胭脂。
小區的張阿姨總說我傻:「花五千救只土貓,圖啥?」 可她不知道,這小家伙有多爭氣。第三周開始,它能自己舔羊奶了,雖然喝兩口就嗆得打噴嚏;第五周居然跳上了窗台,對著飛過的麻雀 「喵喵」 叫;兩個月后,它后背的新毛長出來,雪白雪白的,像撒了把面粉。
現在這叫 「福福」 的小福星,早長成十多斤的大胖貓。每天早上跳我肚子上踩奶,肉墊拍得我肋骨 「咚咚」 響;我寫東西時,它非要趴在鍵盤上,尾巴掃得屏幕亂晃,活像台移動的毛球吸塵器。有次朋友來做客,見它四仰八叉躺在沙發上,肚子鼓得像個小皮球,笑著說:「哪像從垃圾桶撿的,分明是你家祖宗。」
上周整理舊物,翻出當時的輸液管,福福突然跳上桌子,用爪子把管子扒到地上,自己蜷在上面打盹。陽光透過紗窗照在它身上,能看見后背那片新長的白毛里,還藏著幾根當初因病脫落的黑毛,像撒了把黑芝麻。
老闆後來在小區遇見我,看著福福追著自己尾巴轉圈,突然撓撓頭:「沒想到這貓這麼能活。
」 福福像是聽懂了,突然撲到老闆腳邊,用腦袋蹭他的褲腿,尾巴搖得像朵盛開的菊花。老闆愣了愣,從兜里掏出根火腿腸,剝開皮遞過來,手都在抖。
現在福福最喜歡做的事,就是趴在我救它那天穿的外套上打呼嚕。那件外套早就洗干凈了,可它總在上面踩來踩去,像是在尋找什麼。我知道,它是在記著那個垃圾桶邊的清晨,記著我們倆互相救贖的緣分。
誰說病貓就該被放棄?看著福福用歪歪扭扭的姿勢撲胡蝶,我總想起醫生那句話:「生命力這東西,從來不分品種,只看有沒有人肯給它機會。」 而這只從垃圾桶里撿來的小福星,正用它呼嚕呼嚕的呼吸聲,告訴我 —— 所有不放棄,都值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