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郊的老墻根總淌著雨水,我縮著脖子躲屋檐下抽煙時,聽見 「喵嗚」 的細響。探頭一看,墻縫里擠著三只小貓,毛被雨水澆得貼在身上,像三塊皺巴巴的抹布。最大的那只花貍貓,正用尾巴給兩只更小的擋雨,尾巴尖抖得像片被風吹的葉子。
回家翻出車庫里的舊塑料膜,又找了捆生銹的鐵絲,扛著梯子往老墻根跑。雨停后的泥土軟乎乎的,梯子腿陷進去半尺,我跪在泥地里扯鐵絲,手被扎出個小血點也沒察覺。花貍貓就蹲在對面的磚堆上看,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手里的塑料膜,像在琢磨這怪人要干啥。
簡易貓屋搭得歪歪扭扭:用四塊磚頭當柱子,塑料膜鋪在頂上,邊緣壓著半截磚,里頭墊著我家舊沙發上撕下來的絨墊。花貍貓等我走遠了,才小心翼翼湊過去,用爪子扒了扒塑料膜的邊角,確定沒動靜,才帶著兩只小貓鉆了進去。我躲在樹后看,見它們在里頭踩奶,絨墊被踩得凹凸不平,像塊起了漣漪的湖面。
本以為這事就完了,沒想到三天后路過,發現貓屋前多了只橘貓。它比花貍貓壯實,正蹲在門口舔爪子,見我來,尾巴尖輕輕晃了晃。我從包里掏出貓糧倒在紙盤里,橘貓沒動,花貍貓卻先叼了塊,跑到墻根喂那兩只更小的,自己嚼都沒嚼。
有次加班到半夜,特意繞去老墻根。手電筒的光剛照到貓屋,就見塑料膜被頂開個小口,七八只亮晶晶的眼睛在里頭望著我,像撒了把星星。
我剛把貓糧放下,花貍貓突然叼著只老鼠跑出來,放在我腳邊,又飛快縮回屋里。那老鼠還沒死透,尾巴動了動,嚇得我差點跳起來,可看著它歪著頭等我夸的樣子,又忍不住笑了。
小區的張阿姨聽說了,把她家孫子穿小的棉鞋剪了口,改成貓窩送過來:「你看這棉鞋,比你那塑料膜暖和。」 我們倆蹲在墻根換窩時,橘貓居然敢用腦袋蹭張阿姨的褲腿,把她嚇得直拍胸口,臉上卻笑開了花。
現在那片墻角成了 「貓村」。我搭的塑料膜屋旁邊,又多了兩個紙箱屋,一個是收廢品的大爺給的,一個是奶茶店小姐姐送的,上面還畫著歪歪扭扭的小魚。每天早上路過,都能看見貓們在屋頂曬太陽,花貍貓趴在最高的紙箱上,像個放哨的哨兵,見我來就 「喵」 一聲,橘貓則會叼著不知從哪弄來的羽毛,在我腳邊打滾。
前幾天下暴雨,我擔心貓屋漏雨,冒雨跑過去。掀開塑料膜一看,里頭擠得滿滿當當:花貍貓把兩只小貓護在中間,橘貓用身體堵住漏雨的角落,還有只三花貓,正把絨墊往最小的那只身上蓋。雨水順著塑料膜的縫隙滴進來,打在它們身上,可沒有一只貓往外跑。
我站在雨里,看著這群擠在一起的小生命,突然明白為啥總惦記著來這兒。它們用毛茸茸的腦袋蹭我的手背,用叼來的老鼠表達感謝,在每個平平淡淡的日子里,給我留著份熱乎的牽掛。
這墻角的貓屋或許簡陋,卻是它們在風雨里的家,也是我在奔波生活里,最柔軟的落腳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