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三傍晚關院門時,腳邊突然蹭過一團毛茸茸的東西。低頭一看,是只巴掌大的小奶狗,黃白相間的毛沾著草屑,走路還打晃,卻仰著腦袋,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手里的菜籃子。
院門明明記得關好的,不知道這小家伙是從哪鉆進來的。它見我停下,竟順著我的褲腿往上爬,小爪子搭在我的布鞋上,指甲軟得像沒長出來,喉嚨里發出 「哼哼」 的撒嬌聲。
那天的剩米飯拌了點肉湯,倒在搪瓷碗里時,小奶狗立刻撲上去,吧嗒嘴的聲音在安靜的院子里格外清晰。它吃得太急,鼻尖都沾著米粒,尾巴卻搖得像朵盛開的小菊花,時不時抬頭看我一眼,仿佛怕這頓飯突然消失。
天黑透了也沒見大狗來尋。我把它放在柴房的舊麻袋上,墊了件不穿的毛衣,它卻扒著門縫往外瞅,見我要走,突然伸出爪子勾住我的褲腳,力道輕得像片羽毛。「明天再來找你媽媽吧。」 我掰開它的小爪子,關柴房門時,聽見里面傳來細細的嗚咽。
第二天一早開門,柴房是空的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正四處張望,卻看見院門口的梧桐樹下,蹲著團黃白相間的影子。小奶狗見我出來,立刻搖搖晃晃跑過來,尾巴幾乎要搖斷,圍著我的腳脖子打轉轉,像是在說 「我在這兒呢」。
上班時特意把院門虛掩著,想著它或許能自己找回家。可傍晚回來,剛走到巷口,就看見那團小毛球蹲在我家大門前,見我拐進來,立刻瘋了似的撲過來,前腿搭在我的膝蓋上,舌頭舔得我手背上全是口水。
「這是賴上你了。」 老公蹲在門檻上笑,看著小奶狗三兩口吃完滿滿一碗泡軟的狗糧,肚皮鼓得像揣了個小皮球。它吃完就往老公腳邊鉆,用腦袋蹭他的布鞋,尾巴掃得地面 「沙沙」 響。
夜里起夜,聽見廚房傳來動靜。推開門一看,小奶狗正趴在灶台邊的棉墊上,見我進來,立刻搖著尾巴迎上來,卻在門口停住,像是怕弄臟屋里的地板。我把它抱到客廳的沙發旁,它竟懂事地蜷在我常坐的藤椅底下,小腦袋枕著自己的爪子,很快就發出了細微的呼嚕聲。
接下來的日子,這只小土狗成了家里的活鬧鐘。天剛亮就用爪子輕輕扒房門,等我起床就叼來我的拖鞋,雖然總把兩只鞋叼到不同的地方;我擇菜時,它就蹲在旁邊看,見我扔掉爛菜葉,立刻沖過去叼到自己的小窩里,像是在囤寶貝;老公看電視時,它會跳上沙發,小心翼翼地趴在他腿邊,尾巴尖搭在遙控器上,生怕動一下就被趕走。
鄰居張奶奶路過時,看著小奶狗追著自家的蘆花雞跑,笑著說:「老話講狗來富,這是給你家送福氣呢。」 她回家拿來自己納的狗窩,藍布面上繡著朵歪歪扭扭的牡丹花,「墊著暖和,別讓小家伙著涼。」
小奶狗學會上台階那天,我正在院子里曬被子。它試著抬起前腿,試了三次都滑下來,卻沒哼唧一聲,第四次終于爬上最后一級台階時,突然沖著我蹦了兩下,尾巴搖得像朵盛開的花。
那一刻,陽光落在它毛茸茸的背上,黃白相間的毛閃著細碎的光,竟比院子里的月季還要好看。
現在每天下班,剛拐進巷子就能看見院門口的小身影。它聽見我的腳步聲,就會興奮地原地轉圈,等我走到門口,立刻叼住我的手提袋往院里拖,雖然總把袋子拖到菜畦里。老公說這狗通人性,知道疼人,卻在某天吃飯時,被小奶狗叼走了碗里的紅燒肉,氣得直笑:「這哪是來送福的,分明是來討債的。」
昨天給它買了個新項圈,紅繩上掛著個小鈴鐺。它戴著項圈在院子里跑,鈴鐺 「叮鈴叮鈴」 響個不停,驚飛了落在晾衣繩上的麻雀。我坐在門檻上看著它,突然想起它剛溜進門那天,渾身臟污,走路打晃,卻敢伸出小爪子勾住我的褲腳。
原來所謂的緣分,有時就是這樣突如其來。一只不知道從哪來的小土狗,搖著尾巴闖進生活,用它的乖巧和依賴,把尋常日子過得熱熱鬧鬧,像它脖子上的鈴鐺,時時刻刻都在唱著快樂的歌。
傍晚的夕陽把院子染成暖黃色,小奶狗趴在我腳邊,舌頭舔著我的手。老公在廚房喊吃飯,它立刻蹦起來,叼著我的拖鞋往廚房跑,尾巴尖掃過我的腳踝,暖乎乎的,像揣了個小太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