塑料門簾 「嘩啦」 一聲被推開時,領養人正嗑著瓜子看電視。「小橘呢?」 我把帶來的貓罐頭放在茶幾上,目光在屋里掃了一圈 —— 上次來還鋪著軟墊的紙箱空了,墻角的貓砂盆也不見了。
「跑了唄。」 她吐出瓜子殼,眼睛沒離開屏幕,「太吵了,整夜叫,前天就扔路口了。」
手里的罐頭突然變得很沉。我想起小橘剛到救助站的樣子,巴掌大的身子裹著灰,兩只藍眼睛霧蒙蒙的,總趁人不注意,用帶倒刺的小爪子勾我褲腿,勾得布料起了毛球。才兩個月大,乳牙剛冒尖,連泡軟的貓糧都得嚼半天。
「您怎麼能……」 話堵在喉嚨里,我抓起罐頭就往外沖。巷口的風裹著雨腥氣,地上的水洼映著灰蒙蒙的天,前天剛下過雨,這小家伙能躲在哪兒?
從早找到晚,我把領養人說的 「路口」 周邊翻了個底朝天。樹坑里的落葉被我扒開,露出潮濕的泥土;垃圾桶旁蹲了半小時,聞著餿飯味兒,盼著能瞥見那團橘色;連樓道角落結著蜘蛛網的電表箱都戳了戳,指尖沾了層灰。
「小橘 ——」 我對著空巷子喊,聲音被風刮得七零八落。救助站的志愿者說過,這貓怕生,剛來時被孩子們逗得縮成球,是我蹲在紙箱旁喂了三天貓條,才敢用鼻子蹭我手指,呼嚕聲細得像蚊子叫。
天擦黑時,腿上已經被蚊子叮出一串紅包。
我靠在斑駁的墻根歇腳,突然聽見 「喵嗚」 一聲,又輕又啞,像根細針戳進心里。
聲音從隔壁單元的地下室傳來。鐵門上的欄桿銹跡斑斑,我扒著縫往里看 —— 昏暗中,有團毛茸茸的小東西縮在水管邊,尾巴緊緊繞著身子,正是小橘。它的右前爪沾著泥,耳朵耷拉著,看見我時,先是往后縮了縮,隨即發出更急的叫聲,小爪子在地上刨著,想靠近又不敢。
「別怕呀,是我。」 我從欄桿縫里塞進貓罐頭,它猶豫了幾秒,終于邁著踉蹌的步子挪過來,小口小口舔著。罐頭的香味漫開時,我才發現它瘦了,肋骨在橘色絨毛下輕輕起伏。
抱它出來時,小家伙在我懷里抖得厲害,卻用頭頂了頂我的下巴,像在撒嬌。路過領養人門口,我故意走得很慢,門簾沒再動,電視聲隱約飄出來,混著嗑瓜子的脆響。
回救助站的路上,小橘在紙箱里睡著了,爪子還攥著我給的貓條。車窗外,路燈亮了,照得雨洼里的水閃閃發亮。我想起剛才在地下室,它舔罐頭時,尾巴尖悄悄翹了起來 —— 原來這麼小的貓,也知道誰是真心對它好。
現在它正趴在我腿上打盹,呼嚕聲比以前響多了。我給它洗了澡,吹干的絨毛蓬蓬松松,像團曬過太陽的棉花。墻上新貼了張告示:「領養需謹慎,棄養即追責」。
明天打算給它做個小項圈,繡上救助站的電話。
要是再遇到有人要領養,我一定多問幾句 —— 不是不信人,是怕這團小橘色,再受一次淋雨的苦。
畢竟巷子那麼深,黑夜那麼長,不是每只小貓,都能等到有人喊它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