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前在城郊的廢水溝邊,聽見 「喵嗚」 的叫聲,細得像根快要繃斷的線。扒開堆在溝邊的雜草,心一下子揪緊了 —— 一只小貓陷在污泥里,渾身裹著黑糊糊的臟東西,只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,正望著我直眨,睫毛上掛著的泥珠 「吧嗒」 掉下來。
把它抱回家時,小家伙輕得像團濕棉花,在我懷里一動不動,只有肚皮隨著呼吸輕輕起伏。燒了熱水給它洗澡,泡沫沖掉后才發現,這竟是只雪白的小貓,毛長而軟,洗干凈了像團蓬松的雲。可不知怎的,洗完澡用毛巾擦它時,它突然睜大眼睛瞅著我,眼神里全是憂傷,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臉頰往下掉,砸在毛巾上,暈開一小片濕痕。
「是不是水進眼睛了?」 我趕緊用棉簽輕輕擦它的眼角,可淚珠還在掉,像斷了線的珠子。小家伙也不掙扎,就那麼靜靜地望著我,喉嚨里發出 「嗚嗚」 的細響,聽得人心頭髮緊。
找了件舊毛衣,在紙箱里搭了個軟和的窩,把它放進去時,它立刻縮成一團,小身子抖個不停,眼淚卻沒停過,順著鼻尖滴在毛衣上,洇出一個個小小的圓點。我突然冒出個念頭:它之前是不是被主人拋棄過?在臭水溝里挨餓受凍的時候,是不是也這樣偷偷掉眼淚?
晚上去超市買了幼貓罐頭,倒在淺碟里遞到窩邊。小貓聞了聞,卻把頭扭向一邊,繼續望著墻角,眼淚無聲地滑落。
我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,摸著它的背說:「吃點吧,不吃會餓壞的。以后不會再讓你睡冰冷的水泥地了,這里有暖和的窩,有吃不完的罐頭。」 它好像聽懂了,喉嚨里的嗚咽聲輕了些,卻還是沒動嘴。
第二天早上醒來,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貓。窩里的罐頭少了一半,小家伙趴在毛衣上,見我過來,尾巴尖輕輕晃了晃,眼睛里依舊水汪汪的,淚珠時不時順著臉頰往下滾。我蹲下來,指尖剛碰到它的耳朵,它突然往我手邊蹭了蹭,動作輕得像片羽毛。
給它梳毛時,小梳子剛碰到后背,它就把爪子搭在了我手上,指甲收得緊緊的,沒傷到我分毫。就在這時,眼淚又流了下來,順著鼻尖滴在我的手背上,涼絲絲的。可這次,它的眼神里好像多了點什麼,不再是純粹的憂傷,倒像是有了依賴,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,終于找到了可以撒嬌的人。
我突然有點鼻酸,這小生命到底經歷了多少苦,才會連被人疼都要掉眼淚呢?它是不是怕這溫暖只是暫時的,怕一覺醒來,又回到那個又冷又臭的廢水溝?
現在的小貓,已經會在我腳邊打轉了,尾巴輕輕掃著我的褲腿,發出 「咕嚕咕嚕」 的聲音。可只要我停下來看它,眼淚還是會掉,像是要把過去受的委屈都哭出來。我給它買了會響的玩具老鼠,它追兩下就停下來,用濕漉漉的眼睛望著我,好像在問 「你不會走的,對嗎」。
帶它去陽台曬太陽時,陽光灑在它雪白的毛上,像鍍了層金邊。它望著遠處的飛鳥,小腦袋歪著,眼淚又無聲地落。我走過去,把它抱進懷里,它沒有掙扎,只是用頭蹭了蹭我的下巴,眼淚掉在我的衣領上,暖烘烘的。
或許受過傷的小生命,心里都有一道難愈的疤。但我相信,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和愛,總有一天,這只總掉眼淚的小貓,會忘記那些不好的過往,眼里的水汽會變成開心的笑意。而我能做的,就是一直陪著它,讓它知道,現在的溫暖,會持續很久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