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公園還浸在露水的潮氣里,我踩著石板路往長椅走,眼角突然瞥見牡丹花叢旁有個奶黃色紙箱。箱子被陽光照得發亮,隱約有團白乎乎的東西在動,像塊被人遺忘的棉花糖。
「汪?」 細弱的叫聲裹著花香飄過來。我放輕腳步湊過去,紙箱里鋪著塊印著小熊的舊毛巾,一只小白狗正縮在角落,圓溜溜的黑眼睛怯生生地望著我,鼻尖沾著點草屑。旁邊放著根啃了一半的排骨,肉早就沒了,只剩光禿禿的骨頭棒被它的小牙啃出了齒痕。
我蹲下來學小狗 「嗚嗚」 叫,它的耳朵立刻抖了抖,尾巴尖在毛巾上掃出 「沙沙」 聲。猶豫了足足半分鐘,才試探著往前挪,肉墊踩在毛巾上沒發出一點聲。離我還有兩拳遠時,它突然停下,抬起前爪輕輕搭在我手背上,像在敲門。
「跟我回家?」 我把它抱起來時,發現這小家伙胖得像個面團,毛蓬松得能藏住乒乓球。紙箱底留著張字跡歪歪扭扭的紙條:「它叫雪球,很乖。」 字跡被淚水暈開了一角,看得我心里發堵。
回家第一件事是洗熱水澡。雪球站在浴缸里,緊張得四條腿并成一條線,可當溫水漫過爪子,它突然舒服地嘆了口氣,尾巴在水里搖出小浪花。用大毛巾裹起來時,它居然在我懷里打了個哈欠,粉紅的舌頭舔了舔鼻尖,把我逗笑了。
吹風機 「嗚嗚」 響起來,雪球嚇得往我胳肢窩里鉆,毛被吹得炸開,像團蒲公英。等意識到是暖和的風,它竟四腳朝天翻過來,露出圓滾滾的肚皮,喉嚨里發出 「咕嚕咕嚕」 的聲,像台小蒸汽機在工作。
隔壁李阿姨送來半袋狗糧時,雪球正叼著我的拖鞋滿屋跑。聞到香味,它 「啪嗒」 放下拖鞋,耳朵豎得像兩根天線,跟著李阿姨的腳步轉圈圈,尾巴搖得差點抽到茶幾腿。小碗剛放在地上,它就埋著頭狂吃,尾巴還不忘在身后掃來掃去,像在給我們表演節目。
第二天去寵物醫院,醫生捏著雪球的爪子量體重:「半歲,健康得很,就是有點胖。」 回家路上陽光正好,我解開牽引繩想讓它跑跑,這小家伙卻突然鉆進路邊的野花叢,再出來時嘴里叼著朵小黃花,顛顛地跑過來放在我鞋面上,抬著頭等夸獎。
現在每天下班,樓道里準能聽見抓門板的聲音。鑰匙剛插進鎖孔,門就被里面的小爪子頂開條縫,接著一團白影 「嗖」 地撲進懷里,把冰涼的小鼻子往我脖子里鉆。桌上的 「禮物」 每天都換,今天是片楓葉,明天是個亮晶晶的瓶蓋,最離譜的是有次叼來只活的七星瓢蟲,嚇得我跳起來,它卻歪著頭看我,好像在說 「這個會飛哦」。
以前總覺得屋子太大,晚上回家只有冰箱嗡嗡響。現在不一樣了,沙發上有團暖烘烘的毛球,腳邊總有只抬著頭看你的小狗,連加班都覺得有了盼頭 —— 畢竟有個小家伙會趴在門口,把下巴擱在拖鞋上,一等就是兩三個小時。
周末陽光好的時候,我會把舊毛巾鋪在陽台,雪球就蜷在上面打盹,肚皮隨著呼吸一鼓一鼓的。風把它的毛吹得輕輕動,像朵會喘氣的雲。我靠在旁邊看書,時不時摸摸它的耳朵,突然明白那句話:不是我收留了它,是這團從紙箱里來的棉花糖,用毛茸茸的溫暖,把我的日子捂得軟軟甜甜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