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司樓下的垃圾桶旁,總有個瘦得脫相的影子。第一次注意到它時,正撞見它從垃圾袋里扒出半根火腿腸,叼著跑到垃圾桶后面的夾縫里,狼吞虎咽得像怕被搶。走近了才看清,是只白貓,毛糾結成一綹一綹的,沾著黑黢黢的油污,唯獨一雙藍眼睛,亮得讓人心驚。
這貓一看就是寵物貓,爪子修剪得干干凈凈,脖子上還留著項圈的印子,只是現在瘦得嚇人,兩個臉頰凹進去,顯得嘴巴格外大,同事都說它像 「大頭娃娃」。每天上下班經過,總能看見它:要麼蹲在垃圾桶蓋兒上發呆,要麼用爪子扒拉著爛菜葉,餓極了連硬邦邦的饅頭渣都啃。
上周三下雨,我撐著傘路過,發現它蜷在垃圾桶底部,把破紙箱撕成條墊在身下,渾身濕得像落湯雞,看見我過來,抖著耳朵往后縮,卻沒跑,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,像在問 「能給口吃的嗎」。我從便利店買了根香腸,掰成小塊放在地上,它猶豫了半天,才一瘸一拐地挪過來,吃的時候尾巴尖還在輕輕發抖。
保安大叔說,這貓以前不是這樣的。「它主人是三樓退休的張老師,天天抱著它來曬太陽,那時候毛雪白雪白的,胖得像個球。」 大叔嘆口氣,「張老師一個多月前走了,沒過幾天,就見這貓在樓下轉悠,後來就賴在垃圾桶這兒了。」
原來它不是被棄的,是在等主人啊。
我試著想帶它回家,用紙箱裝著送到樓下,同事看見了直擺手:「別添亂!這貓在垃圾桶里待了這麼久,指不定有啥傳染病。」 老闆也找我談話:「愛心是好,但萬一被抓傷咬傷,影響工作不說,健康更重要。」 道理我都懂,可每次看見它蹲在垃圾桶旁,眼巴巴望著張老師以前住的單元樓,心就像被揪著疼。
昨天給它帶了貓糧,它沒像往常那樣立刻吃,而是用頭蹭了蹭我的褲腿,喉嚨里發出細弱的呼嚕聲。這是它第一次主動親近我,我蹲下來摸它的頭,才發現它右前爪上有道結痂的傷口,估計是扒垃圾桶時被鐵片劃的。
傍晚下班,看見它臥在張老師常坐的石凳上,夕陽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長。旁邊花店的阿姨放了個舊棉墊在石凳上,小聲說:「就讓它在這兒待著吧,張老師走了,它也就認這個地方了。」
現在我每天上班都多帶一份貓糧,放在石凳底下,遠遠看著它吃。同事說我太執著,可我總覺得,這只把垃圾桶當成家的貓,心里裝著對主人的念想,哪怕日子過得再難,也沒離開過這個老地方。
它或許不知道主人不會回來了,但它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著回憶。而我能做的,就是讓它在等的日子里,不用再啃垃圾,不用再淋雨,能有口熱乎飯吃。
至于要不要帶回家,我還是沒想好。但至少現在,我想讓它知道,這個世界上,除了它等的那個人,還有人愿意給它一點點溫暖。
就像保安大叔說的:「張老師要是看見,也會放心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