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個月的最后一個傍晚,我往花壇邊的舊碗里倒貓糧時,手指又摸到了口袋里那枚備用的藍鈴鐺。三個月前泡泡走丟那天,脖子上就掛著同款 —— 這只養了三年的貍花貓,總愛在我寫稿時趴在鍵盤上,尾巴掃得屏幕噼啪響。
「你們幫我留意著啊,」 我對著圍過來的幾只流浪貓念叨,聲音自己聽著都發虛,「叫泡泡,貍花的,脖子上有藍鈴鐺。」 橘白相間的那只 「大橘子」 蹭了蹭我手背,喉嚨里發出呼嚕聲,像是在安慰。
蹲下來系鞋帶時,褲腿突然被輕輕蹭了一下。是只三花貓,毛色像被打翻的調色盤,左眼周圍的黃毛圈像畫了道眼影。它沖我 「喵」 了一聲,聲音軟乎乎的,不像別的貓那樣尖細。我摸了摸它耳朵,指尖沾到點泥,「餓了吧?這里有糧。」
可它沒去吃,反倒扭頭往小區后門跑,跑兩步就停下來回頭看我,尾巴豎得筆直。我笑了,這貓還挺會勾人,索性跟著它穿過那條堆著舊傢俱的窄巷子。墻根的雜草刮著褲腿,路燈在地上投下我倆歪歪扭扭的影子。
三花在一堆舊紙箱旁停下了,沖著最上面那個破洞 「喵嗚」 叫,聲音里帶著股急勁兒。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,蹲下去扒開紙箱 —— 昏暗中,有團灰黑色的毛球縮在角落,肋骨在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身上凸起,像串小括號。
最顯眼的是它脖子上那圈藍 —— 磨得發亮的鈴鐺還掛在那兒,隨著呼吸輕輕晃動。
「泡泡?」 我試探著叫了一聲。那團毛球猛地抬起頭,綠眼睛在陰影里亮得驚人,先是愣住,隨即發出 「嗷」 的一聲,瘋了似的撲過來,爪子死死勾住我褲腳,尖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。
它身上的味兒又酸又臭,卻把腦袋一個勁往我懷里鉆,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,震得我胸口發麻,仔細聽竟像是在哭。我摸著它背上硌手的脊椎,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—— 這三個月,它到底在哪兒挨的餓,受的凍?
三花在旁邊繞著圈叫,尾巴掃過泡泡的耳朵,像是在說 「找到了吧」。我把泡泡抱起來時,它輕得像團棉花,卻用前爪緊緊摟住我的脖子,藍鈴鐺在我耳邊叮當作響,清脆得像串小鞭炮。
現在泡泡在家養了半個月,肚子重新圓滾滾的,又開始趴在鍵盤上搗亂。三花也被我接回了家,倆貓總擠在同一個貓窩,泡泡會把凍干叼給三花,三花則負責給泡泡舔毛。
昨晚寫稿時,看見它倆并排躺在窗台上,月光照在泡泡脖子上的藍鈴鐺上,反射的光點晃悠悠落在三花的黃眼圈上。突然想起巷子盡頭那堆舊紙箱,說不定動物的世界里,真有我們聽不懂的語言 —— 比如三花那句軟乎乎的 「喵」,其實是在說 「別著急,我帶你去找它」。
樓下花壇的舊碗還留著,偶爾有新的流浪貓來吃飯。我總會多放把貓糧,說不定哪只路過的小貓,又在幫誰尋找失散的家人呢。畢竟這世界上最暖的,從來都不只是重逢,還有那些不相識卻愿意搭把手的溫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