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四點的太陽把柏油路曬得冒白煙,我剛打開單元門,就聽見門口傳來細碎的 「喵嗚」 聲,像被捏扁的塑料哨子。低頭一看,個硬紙箱擺在台階正中央,陽光直愣愣地烤在上面,拿手一碰 —— 燙得能煎雞蛋!
「誰家的?」 我敲了敲紙箱,里面頓時炸開鍋,三只小奶貓的叫聲擠在一起,尖得能刺破耳膜。掀開蓋子的瞬間,我倒吸口涼氣:三只貓崽兒小得能并排揣進手心,眼睛瞇成道細縫,渾身的毛被汗水浸成一綹綹,最瘦小的那只正用后腿蹬著箱壁,小爪子紅得像被熱水燙過。
紙箱底鋪著層硬紙板,已經被貓崽的口水和尿液泡得發漲。我伸手去抱,小家伙們突然不叫了,三只小腦袋一起往我手心里鉆,熱乎乎的小肚皮貼著我的掌心,呼吸急促得像台迷你風箱。
「這是要曬成貓干啊!」 我氣得直跺腳。40℃的高溫,紙箱放在毫無遮擋的台階上,用不了倆小時就得出人命。我把它們倒進裝菜的竹籃,墊上剛洗的舊 T 恤,一路小跑沖回家,籃子里的小家伙們居然開始互相舔毛,把我 T 恤蹭得濕漉漉的。
空調開至 16℃,貓崽們才漸漸安靜下來。我翻出兒子小時候的奶瓶,往寵物店跑時,柏油路燙得鞋底發黏,胳膊被曬得火辣辣地疼。老闆聽說我要喂剛出生的奶貓,特意找了最小號的奶嘴:「得像喂孩子似的,一滴一滴擠,不然容易嗆著。
」
回家喂奶時才知道有多難。最大的橘貓搶起奶嘴來沒輕沒重,把奶瓶嘴咬得變了形;三花總愛叼著我的手指頭嘬,弄得我一手羊奶;最瘦小的白貓膽子最小,叼著奶嘴還在發抖,喂兩口就得停下來順順它的毛。
折騰到傍晚,三只小家伙終于吃飽了,在鋪著 T 恤的紙箱里擠成個小三角。橘貓把爪子搭在三花背上,白貓鉆在最底下,小肚子都鼓溜溜的,呼吸均勻得像風吹過樹葉。我蹲在旁邊看,忽然發現白貓的尾巴尖缺了一小塊,不知是天生的還是被什麼東西咬的。
夜里十一點,我被窸窣聲弄醒,看見橘貓正用小舌頭舔白貓的耳朵,三花趴在旁邊,小爪子輕輕拍著紙箱壁,像是在哄弟弟睡覺。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,能看見它們細細的絨毛上還沾著奶漬,像撒了層糖霜。
第二天帶它們去體檢,醫生說除了有點脫水,身體都挺健康。給白貓測體溫時,它突然伸出爪子抱住體溫計,惹得護士直笑:「這小家伙還挺會撒嬌。」 我看著三只在診療台上爬來爬去的小毛團,突然覺得昨天被曬紅的胳膊一點都不疼了。
現在這三兄弟成了我家的活寶。橘貓叫 「太陽」,因為它總愛趴在窗台上曬太陽;三花叫 「蔭涼」,最喜歡鉆沙發底;白貓叫 「晚風」,性格溫順得像傍晚的風。兒子放學回來,總學著我的樣子給它們喂奶,雖然每次都弄得滿身羊奶,卻笑得比誰都開心。
樓下的王奶奶聽說了,送來個舊棉墊:「我家老貓以前就用這個,軟和。」 她抱著太陽說話時,小家伙居然用腦袋蹭她的老花鏡,把鏡片蹭得全是貓毛。
那天整理陽台,發現裝貓崽的硬紙箱還在角落。我摸了摸箱底被曬得發硬的紙板,突然想起初見它們時,三只小生命擠在 40℃的高溫里,用細弱的叫聲求救。而現在,太陽正追著蔭涼的尾巴跑,晚風趴在我腿上打盹,小肚子隨著呼吸一鼓一鼓的。
原來拯救一個生命,不需要多麼驚天動地。有時候只是在 40℃的午后,伸手抱起那個發燙的紙箱,然后看著三只小奶貓,在你的掌心慢慢長大,把日子過得像它們的呼嚕聲一樣,暖烘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