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大橘那天,前主人打開衣柜門時,一股混雜著灰塵和貓味的氣息撲面而來。「他躲這兒半年了,見人就縮成球。」 前主人說著,伸手往衣柜深處摸索,很快拽出個橘色毛團 —— 三歲的大橘被扯出來時,打結的橘毛像塊皺巴巴的抹布,尾巴夾得緊緊的,背毛一撮撮往下掉,爪子在我遞過去的貓包里亂扒拉,發出 「哐哐」 的響聲。
「除了打疫苗,三年沒人敢抱他。」 前主人嘆著氣,指節因為哮喘剛發作過,還泛著白,「我一咳嗽,他就往衣柜鉆,後來干脆常住這兒了,貓糧都得從縫隙里塞。」 我看著貓包里那雙驚恐的黃眼睛,突然明白,這三年里,咳嗽聲成了大橘最怕的信號。
路上他抖得像篩糠,我隔著貓包摸他的脊背,硬邦邦的,像塊緊繃的木板。「別怕,以后沒人咳著趕你了。」 話剛說完,貓包突然劇烈晃動起來,他在里面拼命往后縮,爪子把包底撓出幾道白痕。
到家剛打開貓包,大橘 「嗖」 地竄進床底,快得像道橘色閃電。接下來的日子,家里仿佛只有我一個人。他只在凌晨三點出來活動,舔水碗時動靜輕得像怕驚擾空氣,貓糧盆里的糧少了,卻從不見他進食的樣子。
我每天對著床底碎碎念,像跟看不見的朋友聊天:「今天煮了金槍魚罐頭,沒放洋蔥」「陽台曬了你的小毯子,是你喜歡的太陽味」「樓下的白貓又來窗台打招呼了」。
說這些話時,床底偶爾會傳來 「簌簌」 的響動,像是他在回應。
第 7 天,我把貓窩挪到床邊,鋪了件我的舊 T 恤。夜里翻身時,感覺床底有雙眼睛盯著我,黑暗中,兩點微弱的黃光一閃一閃,像遙遠的星星。
第 15 天深夜,我正迷迷糊糊睡著,突然聽見床底傳來爪子撓地板的聲音,「咔噠,咔噠」,輕得像老鼠嗑東西。我屏住呼吸裝睡,感覺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慢慢蹭出來,肚子貼著地板,走兩步停三秒,每一步都帶著猶豫。
「上來呀,床上有你的位置。」 我輕聲說,話音剛落,他突然縱身一躍,沉甸甸的身子砸在床墊上,震得我手腕發麻。沒等我反應過來,一個暖乎乎的橘色毛球已經湊過來,腦袋 「咚」 地砸進我手心,力道不輕,卻帶著前所未有的信任。
我僵著胳膊不敢動,感覺他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,原本緊繃的脊背漸漸放松,輕輕靠在我的手腕上。黑暗中,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貓糧味,還有陽光曬過的毯子香。
現在的大橘,早不是那個躲在衣柜里的毛團了。每天早上都把肥肚皮攤在我枕頭邊,打呼的聲音像台小拖拉機。雖說抱超過三分鐘就會蹬腿抗議,但只要我坐在沙發上,他總會慢悠悠走過來,把下巴擱在我膝蓋上,黃眼睛半瞇著,像在回味這來之不易的安穩。
昨天整理衣柜,發現他偷偷把最喜歡的逗貓棒藏在了最深處。
我笑著把逗貓棒扔給他,他叼著跑向床底,卻在半路停住,回頭看了看我,突然把逗貓棒放在我腳邊,尾巴豎得筆直,尖梢輕輕晃了晃。
原來被冷落三年的毛孩子,不是養不熟,只是需要多一點時間,確認這次的懷抱,再也不會因為咳嗽聲而抽離。而那些對著床底說話的日子,都成了他慢慢走向我的路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