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的垃圾桶旁總飄著股餿味,那天傍晚倒垃圾時,卻聽見 「窸窸窣窣」 的響動。橘白相間的小毛球正扒著垃圾桶邊緣,半個身子探進去,灰撲撲的尾巴在外面晃悠,被我腳步聲驚到的瞬間,竟沒像別的流浪貓那樣逃竄,反而轉過頭,露出雙濕漉漉的圓眼睛。
「餓了?」 我蹲下來掏口袋里的餅干,小家伙立刻湊過來,用腦袋蹭我的褲腿,力道輕得像片羽毛,喉嚨里發出 「呼嚕呼嚕」 的聲音,像是台沒上油的小馬達。它的耳朵缺了個小口,右前爪沾著干涸的泥漬,卻絲毫不設防,見我伸手,竟主動把腦袋往掌心鉆。
這下徹底走不了了。我把它揣進衛衣兜,小家伙在懷里乖乖的,只用鼻子輕輕拱我的肋骨,像在確認這個臨時 「小窩」 是否安全。回家路上遇見遛狗的阿姨,她盯著我的兜笑:「這貓跟你有緣,一般流浪貓可不會這麼親人。」
給它洗熱水澡時才發現,這只看起來灰撲撲的小貓,其實毛色很干凈 —— 橘白相間的毛在熱水里舒展開,像朵泡發的花。吹風機嗡嗡響著,它嚇得往我胳肢窩鉆,小爪子緊緊扒著我的睡衣,直到風停了,才敢探出腦袋,用舌頭舔我被濺濕的手腕,像是在道歉。
誰能想到,這只垃圾桶旁撿來的小流浪,竟是個徹頭徹尾的 「粘人精」。我坐在沙發上剪指甲,它非要趴在我腿上,把下巴擱在我的膝蓋骨上,尾巴尖還輕輕掃著我的腳踝;我趴在書桌前寫東西,它就跳上桌面,用爪子把我的筆扒到地上,再蜷成毛球,占了大半個筆記本,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我,像是在說 「陪我玩」。
最讓人心疼的是它的小心翼翼。第一天夜里我翻身時壓到它的尾巴,小家伙 「喵」 了一聲,卻沒躲,反而往我懷里鉆得更緊了,小腦袋枕著我的胳膊,呼吸聲細細的。從那以后,只要我夜里有動靜,它就立刻睜開眼睛,歪著腦袋看我半天,確定我不是要走,才重新閉上眼睛,把爪子搭在我的手背上。
朋友來做客時,指著它掉在沙發上的貓毛皺眉:「你看你家跟下雪似的,不如換只品種貓養。」 話音剛落,小家伙突然從沙發底下鉆出來,跳到我腿上,用腦袋使勁蹭我的下巴,喉嚨里發出委屈的 「嗚嗚」 聲,像是聽懂了嫌棄。我抱著它笑:「品種貓哪有它貼心?」
它從不亂跑,哪怕陽台門開著,也最多趴在門檻上曬太陽,兩只前爪搭在門框上,尾巴繞著自己的身子,像在站崗。有次快遞員上門,門鈴響的瞬間,它 「嗖」 地躥到床底,等我簽完單回頭,卻看見它探出半個腦袋,見我招手,才小心翼翼地挪出來,跑到我腳邊,用身體緊緊貼著我的拖鞋。
掉毛季最讓人頭疼。黑毛衣上沾著橘色貓毛,白襯衫上粘著白色絨毛,連喝杯水都能撈起兩根毛。可每天早上,都是它用小爪子輕輕拍我的臉頰叫我起床;晚上加班回來,一開門就看見它蹲在鞋柜上,尾巴搖得像朵花,嗓子眼里發出 「咕嚕咕嚕」 的歡迎聲,所有的煩躁都煙消雲散了。
上周給它買了個新貓窩,藍底白花的,擺在我的床頭。本以為它會喜歡這個柔軟的小窩,沒想到夜里醒來,發現小家伙還是趴在我枕頭邊,一只爪子搭在我的頭髮上,像怕我偷偷溜走。我把它抱進新窩,它卻立刻跳出來,重新回到我身邊,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,像兩顆小星星。
現在我終于明白,它黏人不是天性,是流浪的日子太苦,才把一點點溫暖當成了全部。就像此刻,它正趴在我的鍵盤上,尾巴掃過 「回車」 鍵,屏幕上的字亂成一團,可我舍不得推開 —— 畢竟這只從垃圾桶旁撿回來的小毛球,用它的依賴和信任,把這間冷冰冰的出租屋,變成了有溫度的家。
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,給它橘白相間的毛鍍上了層金邊。我摸著它柔軟的肚皮,聽著它滿足的呼嚕聲,忽然覺得,所謂幸福,不過就是回家時有個毛茸茸的身影在等你,夜里有團暖乎乎的小生命陪著你 —— 哪怕它會掉毛,會搗亂,會像塊甩不掉的橡皮糖,黏得你滿心歡喜。